“你生氣了?”對方似乎聽出來了,她話中有些慍色。畢竟,方才那一幕,若換一般女子,早就嚇死過去了。她還能堅持下來,以及對他說起鬥氣的話語,著實少見。
“我哪敢啊,草民一個,能跟王爺生氣?”不過,說實在的,張萌還真生氣。當然,不是生趙煜的氣,隻是生這裏的封建階級製度。在這裏的人,隻要沒有一點權利,便可如螻蟻一般任人宰殺,那種每日都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哈哈,你這小怪物,還真跟本王慪氣了。你知不知道,當今天下,還沒有女人敢這樣對本王說話,陰陽怪氣的。”
話雖有些責備,可語氣,卻已經換成了一種包容。
張萌猜不透對方想什麽,於是也不敢太冒昧,隻是沉聲道:“王爺,我問你,若是我今天沒有討到皇上開心,你是不是真的就要殺我?”
安親王趙煜似乎沒料到對方會這樣問,那在燭火照耀得如琉璃般透明的玉顏,瞬間有一片刻的呆滯。黑眸,也微微沉了幾分,雖沒直接告知答案,可張萌卻全然明白了。
她苦澀一笑,在這樣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自己隻是一個身份不明的粗賤丫頭,趁不了別人的意,殺之那是自然。明明知道現實如此殘酷,可那一瞬間,張萌還是忍不住,頭腦暈眩,雙腿一軟,整個人,直接就沒有任何攀附的倒了下去。
片刻……
並沒有如想像中那般與大地來個親蜜接觸,而是躺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你怎麽了?”
入眸,是一雙澄亮,卻永遠看不透的黑眸……以及一張,近乎禍國殃民的絕色容顏……
說話時,他柔軟的吸引,正好撲在了自己的臉上,酥酥的,麻麻的,就好比入了夢境一般……
張萌就由他這樣摟著,一時間撲閃著水眸,愕然的望了周圍這一切。
直到對方溫柔而小心的將她身子扳正,她才驚愕的回轉過神來,一時間,俏顏又羞又臊,不受控製的紅了起來。
“張姑娘,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啊?”
“我……”
“你的臉怎麽那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看著對方充滿關懷,欲要伸過來的細長手指,張萌立即嚇得往後一彈道:“沒有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麽?”
“咕嘟……”一聲叫喚,趙煜立即將眸光挪向她平坦的小腹處,片刻,才忍俊不禁的淺笑道:“原來,你是餓了?”
張萌哀怨的看了對方一眼,什麽也不說……從昨天到現在,就沒吃過一口飯的人,又一直這麽折騰著,她早就休力耗盡了……
“這樣吧,本王馬上吩咐人去準備一桌酒菜,你先等著。”
說罷,趙煜立刻沒有過多停留,就出了房門,朝一側招呼人去。
須臾過後……
隻道一聲長長的響嗝打了出來,張萌這才覺得,胃裏的食物,膨脹得快要溢出來了。
“啪——”的一聲放下碗筷,然後腆著肚子下桌。在這兩日無盡的陰冷和絕望當中,此刻的心情,也微微有了一絲光明。
“我吃飽了。”某人拍著肚皮,無比爽朗的回道。
趙煜看著她大腹便便的樣子,不由好笑道:“你究竟是哪裏來的人啊,用食如此的……”
“怎麽?”
麵對張萌那驚疑詢問的眸光,對方好像怕打擊到她,立即又換口道:“有些過於風卷殘雲,在本土人士向來以慢嚼細咽為宗旨,你這樣用膳,對身體不好。”
張萌擦著嘴,一臉滿不在乎道:“快餓死了,不吃快一點怎麽行,你是王爺,你不懂的。”
見對方這樣說,趙煜倒不便再多說什麽,隻是用充滿深意的眸光,多看了她一眼,目光最終落在斜挎著的包袱上:“你這裏麵背的是什麽東西?”看她不離身的帶著,睡覺時還緊緊抱著,想必是很重要。
果真,在他詢問過後,張萌立即用戒備的眼神把東西護好道:“這些……是我吃香的工具,還有……我在這裏的所有家當了……”
“你放心,本王不會奪走你的東西,隻是你這樣也不怕累贅。”
“不怕!”
“那好吧,本王這就讓人把東西撤了,你也洗淑一番,早點休息吧。”
“哦!”
見對方真的說完這些就走了,絲毫沒有打她身上東西的主意,張萌的心,才緩緩落下。
待人完全不見了,她才把包裏的東西一一清理了一遍。
各種給“死者”的畫妝工具,以及手機錢包,鑰匙,一包心相印的紙巾,最後還有一個打火機……
這些東西雖說在現代並不算稀奇,可到了這個地方,也算是唯一能陪伴著她的熟悉物品了。以往可能總把它們當成無用之物般隨意亂扔,可現在,它們卻成了自己唯一的老夥伴了。
越看這些東西眼睛越發酸的張萌,最終忍住了難過,直接就鑽入床榻之上,被子猛的往頭上一蓋,就煩悶的睡了過去。
是的,也隻有睡著了,她才會去想太多,隻有睡著了,自己才不會覺得眼前的一切多麽荒唐。也隻有睡著了,說不定一下醒了,這一切就隻是個夢呢?
於是,無法麵對現實的她,隻能抱著僥幸的心理,去做著每一件事。
……
聖炎王朝最宏偉的宮殿——水泠殿……
此乃當今寵妃——麗姬所居之處。
是夜……
遣散了大批的宮人之後,在殿畔的四周,仍是燈火通明。然,在大殿的側畔,是一堵築在水上的白牆,約兩米高,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虛掩著,裏麵略有清雅的曲聲隱約傳來,這時,一陣夜風淺起,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猶如銀瀑飛落。
簾後,有人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匯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隻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麵偶然濺起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