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走到大隊部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寒風凜冽了。我想等藍玉一起回家,待我走到本家同輩堂兄於德寶家的茶館門前,我發現門外兩桌子玩紙牌的人都停了下來,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原本就不怎麽愛搭理他們,沒理他們徑直進店裏麵去找藍田,沒有藍玉的影子,我問了在陪打的堂兄,他說了句,“兄弟,你媳婦回去了”。

我正要出門遇到了七組的肖吉利給於德寶送豆腐,我跟他說拿一塊,他說“你老兄還用吃豆腐啊,家裏的豆腐都吃不完”。“別開玩笑,整個於家嶺都是吃你家豆腐”,我說。“我家的豆腐沒你家豆腐好,啥時候喊我去你屋裏吃豆腐”,他笑的很猥瑣,說的很漏骨,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打趣我,我想肯定是藍玉又招惹了誰。

肖吉利的話刺痛了我,我打消了買豆腐的念頭,邁著大步子往家裏趕,還沒進村就聽到有罵街的聲音,而且是從我家的方向發出來的,我加快腳步趕回家。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瘦小的中年婦女在我家大門外叫罵,那婦女還從地上撿磚頭瓦塊往我家院子裏麵扔,我心想還好兩個孩子不在家,要不就麻煩了。

還沒等我走近前,她就衝了上來。

“你就是那個活王八吧?你老婆偷人都偷到我家裏了。”

我的臉一下子滾燙滾燙,沒有搭理她。大門鎖著,我瞅見堂屋門沒有上鎖,藍玉肯定在家裏,我要是開了門,這老娘們肯定要衝進去和藍玉拚命。我隻好離開了,沒去母親那裏,朝村外田地裏走去。

那女人跟了上來,一路罵我什麽活王八,沒骨氣,不是爺們,太監,我一句也沒吭聲。後來走出村子半裏路,她突然衝上來拉住我說:“你要還是個站著撒尿的主,就跟我一起把這對奸夫**婦給殺了!”我依舊不理她,甩開她接著往前走,從田間小路走到田埂上。她又跟了上來,接著說:“你舍不得家裏的婊子,那你幫我把我爺們給廢了,我替你去蹲牢房!”我還是不言語。

我們就這樣在地裏一直轉到天黑,她還是不依不撓,我拿她沒辦法,隻好往她家所在的七組村子走去,她以為我是要找他男人報仇,就跟了過來,還跑到前麵給我帶路。

老娘們叫胡菜花,是胡家寨的,她男人叫肖金會,四十多歲,矮胖矮胖,是有名的牌痞子。他倆三十多歲才結的婚,她還是過婚的,之前的男人出了車禍,留下了一個兒子,那個時候她的兒子已經娶妻生子了,她憂慮兒子,沒少往兒子那裏貼補,被肖金會打到半死。到了肖金會這邊連生了兩個女兒,肖金會對她多有怨言,說她是故意要讓自己絕後。

胡菜花一路叫罵,引來了村裏很多看熱鬧的,大家都以為我過來報仇了。沒等我到家門口,肖金會就提著鐵鍬站在門外了,看我赤手空拳的,他把鐵鍬靠在了大門上。胡菜花把我推到了肖金會麵前,她先衝上去和肖金會扭打起來,沒幾下就被肖金會摁在地上。她叫我幫我,我沒有搭理,轉身離開了,我聽到胡菜花罵我“不是個爺們,老婆給人睡了,還不敢吭聲”,七組的人也大聲議論著說藍玉賣肉是為了掙錢打牌。

等我回到家藍玉已經做好了飯菜,還把孩子們接了回來,我們依舊心照不宣,沒有把話說破。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問她打牌還有沒有錢,她說不用我操心,我就知道她肯定不止和一個男人睡了,我不得不開始盤算怎麽讓她斷了打牌的念想。

第二天藍玉沒去打牌,中午來的客人是老親戚(我們家這邊的親戚叫老親戚),二姑奶奶家的兩個表叔,還有幾個表兄弟,在母親那裏款待,我讓藍玉和我一起去作陪,藍玉死活不去,說自家在家熱點包子吃,我隻好帶著孩子過去了。

我和父母親、二叔一直把客人送到村口,遇到了從外邊走親戚回來的同族的堂兄於華彬,他說有人跳河了,就是昨天來我家鬧事的肖金會的女人胡菜花。他出去拜年回來路過西河橋的時候人剛剛打撈上來,聽七組的人說是今天一早跳的河。正好趕上胡菜花娘家人過來回拜年,她那幾個兄弟還有堂兄弟和肖家兄弟都幹上了,肖金會被痛扁一頓後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肖金會跑了,他的大哥肖金鼓主持治喪,和他兩個弟弟為了即將到手的胡菜花喪事的禮金起了爭執,一家人吵的不可開交。兩個弟弟主張肖金會不在,收的禮金三家平分,肖金鼓卻要獨吞,說用來給兩個侄女上學用,他家的兩個孩子都已經成了家,由他來承擔撫養兩個侄女的責任最為妥當。最後兩個弟弟說如果禮金他都拿去的話,那喪事的花銷都由他一個人出,他們兩家隻出人出力。所以肖金鼓處處節約,能省就省,棺材都沒買,用的骨灰盒,樂隊就請了一個吹笙一個吹喇叭的。胡菜花的兄弟們不樂意了,他們把肖家兄弟大罵一頓,說肖家丟得起人,胡家丟不起。娘家人越俎代庖,不僅買了棺材,還請了樂隊,甚至把胡菜花的兒子拉過來披麻戴孝,最後還嚷著要把胡菜花埋到胡家寨,是可忍孰不可忍,肖家兄弟據理力爭,不僅請來我們村村主任於國慶協調,還托人找到胡家寨的村主任,鼓動胡家寨人拒絕接受出嫁的閨女進祖墳,胡家兄弟才勉強答應胡菜花埋到肖家墳地。

胡家兄弟花高價錢請來河南的戲班子,正月初十下午搭好了台子就開始唱,一直唱到正月十一早上。鞭炮也是一掛接著一掛地放,父親說他們胡家人應該是賣鞭炮的,年前沒賣完的都拿出來給放了,估計十裏八村的鄉親們沒有一個能夠睡著覺的。

被吵了一晚上,天大亮的時候我才睡著,我不起床藍玉是不會起床的,家和也睡得香甜,家興繼承了藍玉賴床的優良傳統,從我起來就叫他起床,直到早飯做好他還是蒙著頭躲在被窩裏,非得我掀了被子他才麻溜地爬起來穿衣服。

中午我們一家人在堂屋吃飯,母親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情緒非常激動的說“你快帶藍玉跑吧,他們快過來了!”“誰快過來了?”“胡菜花那家子人啊!”

確實聽得喇叭和笙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我叫母親把孩子帶到她那裏,拉起藍玉就往外跑,走出門口,藍玉就甩開了我的手,“要跑你跑,我才不跑,這是我家,我看他們能把我怎麽樣!”母親見藍玉不願意跑,抱著起家和,拉著家興走了,邊走邊交代我不要硬來,躲在屋子裏,她老人家幫我鎖了大門。

我拉著藍玉進了屋子,接著吃飯,剛吃兩口,喇叭聲就停了,接著就聽到一陣叫罵聲,叫什麽“**婦快出來,給我姐姐陪葬”,“**婦不得好死”之類的,有男的也有女的,我把堂屋門插上,讓藍玉進裏屋,我跑到樓上,躲在窗口偷瞄。二三十口人圍著一台拖拉機,拖拉機車廂裏是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前麵叫罵的都是戴著長頭巾的,想必是胡菜花娘家人,肖金會的三個兄弟和孩子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他們完全已經失掉了主人家的尊嚴,任憑胡菜花娘家人鬧騰。

這些人凶神惡煞般輪番上陣叫罵,還不停地往院子裏扔磚頭瓦塊。見我們沒什麽動靜,幹脆就開始卸大門,幸好這個時候村主任於國慶和村裏的幾個幹部趕了過來,把他們擋在門外。經過一番交涉,他們絲毫沒有離開的樣子,反而從車上拿起鐵鍬要打村主任他們,把村主任一行人給逼退了。

大門被他們卸掉了,衝到了院子裏麵,開始用鐵鍬和扁擔砸門,我趕緊下樓讓藍玉到樓上躲著,讓她把樓梯門插上,我在房間裏找了根撬杠守在門內,準備和那些惡狼拚命。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警報聲,接著砸門的聲音就停了下來,我聽到母親叫我的聲音,我小心翼翼地開了門。胡家兄弟已經被警察抓住了,我也受邀請跟著去派出所協助調查。

胡家兄弟都被拘留了,我不想結下梁子,就沒有要求賠償。出了這檔子事情,我覺得得非常有必要加強家裏的安全保衛措施,堂屋換了鐵門,大門門鼻焊死,院牆上重新糊了一遍石灰,特意從廢品站買了幾麻袋啤酒瓶砸破把牆頭紮的密密麻麻,堂屋門後時刻放著一把鐵鍬,預備打仗用。經過這一鬧,藍玉也安分了不少,老老實實在家帶孩子,還給我做了兩雙鞋墊,雖說花紋很簡單,但是卻是她一針一線繡的,我相當感動,倍感珍惜,平時都舍不得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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