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們回到院子,小錦就迎了上來,一如往常般討好地笑著,“公主,你終於回來了。小錦做了你最愛吃的芝麻糖,快嚐嚐。”
芝麻糖黑乎乎圓圓的,此時被擺放在長盤上,一個接著一個,像條巨型蜈蚣。
“你有心了。”佔酥微微笑了笑,伸手要去拿盤上的芝麻糖。
“這就是東夷的特色糕點?我也嚐嚐。”結果她手還沒碰到,錦繡就從後麵走了上來,率先拿了一顆。
拿了一顆還不夠,一顆接一顆,塞了滿嘴糖。
“你,你——”小錦想阻撓,反應卻是沒錦繡的手快。
“就這?”等把一盤子的糖都塞到了嘴裏,錦繡兩腮已經跟鬆鼠一樣鼓了,昂著腦袋,口齒不清地說,“不咋地。”
“你這賤婢真是無法無天,來人,給我——”
小錦說著就要叫人來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懂規矩的丫鬟。
她看這個錦繡不爽很久了,一個貧賤出身的孤女竟然還敢頂著和自己相似的名字。自己好歹也是從小在皇宮被養大的,她一個農民出身的算什麽!
更何況自己現在是寧大少爺的侍妾,也算是半個主子了,教訓一個下人還不是輕輕鬆鬆。
“小錦。”然後她聽見她們公主念了一聲她的名字。聲調是平調,尾音微微向下壓著,帶著一股讓人喘過不氣的威嚴。
佔酥依舊是微微笑著的,可是無端讓小錦不敢再耍妾室威風。
“公主,她把芝麻糖全都吃了,這可是給公主的。”小錦委屈地撒嬌,一如過去在東夷皇宮那般。
過去隻要想要什麽,她就這樣撒嬌。阿簇有時候看不過去會提醒她幾句,要知道丫鬟的分寸,可是公主總是依著她。公主什麽都有,分給她一些又怎麽了?
“吃了便也吃了,你再去做就行了。”佔酥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隨後喚了錦繡一聲,“錦丫頭,帶我回屋。”
“好嘞公主。”我們的安平公主十分狗腿地跟個公公一樣扶著佔酥,走過小錦身邊還不忘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好一副受寵的奴才嘴臉。
我現在可是姨娘,不是給你做芝麻糖的小錦!小錦恨恨地看著佔酥的背影,死死咬著下唇,咬出了血也不知。
佔酥又做了一夜的噩夢,夢裏母後抱著她唱著搖籃曲。
“酥酥不怕,母後會一直護著我們酥酥。”
可是下一秒,母後的頭便被密密麻麻的蜈蚣爬滿了。
佔酥一下子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側頭看著桌上擺放著的竹筒。
“公主,小錦來服侍公主穿衣打扮了。”
“公主現在的妝容都是我負責的,我會紮元國皇室的發髻,你會嗎?”
小錦和錦繡在她屋外吵了起來。
佔酥沒有理會,走到了竹筒前,顫著手打開了蓋子。裏麵,三條蜈蚣正在慢慢蠕動著。
“嘔——”她丟了蓋子跪在地上幹嘔著,卻又死死捂著自己的嘴,避免發出聲音。
又等了好一會,才站起身蓋上了蓋子。麵色平靜地走到門口開了門,衝還在爭執的兩個丫鬟微笑著說,“睡得正好,被你們吵醒了。”
“公主,你是不是更喜歡元國的發髻?”
“公主是東夷公主,怎麽會喜歡你們元國的發髻。”
“好了,什麽發髻都無所謂。”佔酥打斷她們,看向小錦,“小錦,你如今是寧公子的妾室,也算是半個主子了,不必再來我這伺候。”
“公主~小錦要一輩子給公主梳發髻。”小錦說著抱著佔酥的胳膊撒嬌。
大概是昨天錦繡那一出刺激到她了,她今天便馬不停蹄來獻殷勤了。
昨日沈姨娘來這院子,她是賣了一個好給她。
沈秀娟和公主鬥得越激烈,她就越有機會漁翁得利,誰知這事竟沒影響到公主。就單看昨日寧公子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眼下她還是要繼續依附著公主,不然到時候漁翁就是其他的女人,她什麽都得不到。
“小錦,你是不是還未與寧公子圓房?”
“小錦已經失去了清白,寧公子想必嫌棄奴婢,是不會碰奴婢了的。”
小錦說著委屈地低下頭,眼眸中閃過一絲怨恨。如果不是因為在青樓被人玷汙了清白,寧公子怎會嫌棄自己?
“男人都是好吃的,隻要你將自己洗幹淨了送到他麵前,他又怎麽會嫌有人吃過呢?”
佔酥笑著摸了摸小錦的臉,抬起她的下巴,眼角上挑,聲音輕浮,“我聽聞寧公子最愛在卯時一刻去後院湖邊散步。屆時你穿上白衫流雲裙,在湖邊挑上一支異族舞蹈,他又怎麽會不為你著迷呢?”
佔酥的最後一句話聲音已經變得很輕很輕,微微吹出的風把小錦吹得滿臉通紅。
“真的?”她興奮地問,結果抬眸就對上佔酥沉靜的目光。
“公主,寧公子是你未來夫君,我——”
“你是我的婢女,你若得了他寵愛,也可幫我在他那說一兩句好話。”佔酥笑了笑,一字一字道,“到時,我們也可學做娥皇女英。”
“公主放心,小錦若得得了寵幸,一定好好報答公主。”
佔酥看著她跑遠的背影,微微笑著。
誰能想到寧家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最愛在清晨與他的表妹在寧府隨時可能有下人走過的後花園湖邊白日**呢?
白衫流雲裙,這個元國青樓女子最愛穿的勾人衣裙,從不逛青樓的寧大公子卻最愛看他的女人們穿。
佔酥一想到前世他強迫自己穿上這衣服在寧府四處走動,被下人毫不掩飾地盯著看,事後還要拿鞭子抽自己,罵自己賤人時,還未吃早膳的胃裏就泛上一陣惡心與濃濃的恨意。
不過一想到卯時三刻趕到的柳湘兒到時候會看到何等的場景,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柳湘兒,前世你是故意讓我看見的吧?那麽你也好好嚐嚐我體會過的這些滋味吧。
“別傷心了,你可是公主。”錦繡牽起她的左手,雙手替她輕輕按著虎口。
佔酥低頭看她,忽然想起前世第一次參加元國宮宴的場景。
那時她不會吃元國的一種特產,李桃夭坐在元皇座位旁,居高臨下望著她,“你可是公主,你不會吃這個?”
而如今,她替她按著虎口,眼中滿滿的關心與同情。
世事無常,還真是這個道理。她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覺得疲倦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