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極和周閑餘會走到刺殺這一步確實是存了許翊卿他們報仇這一心思,但更主要的原因卻是對商築所統治的新朝失了信心。
商築想要用自己的無能與暴政來讓朝臣被迫選擇輔佐佔懷柯,以此將皇位送還給阿粟涼一族。但,佔懷柯才六歲,這擔子對他來說又是何其重。
更不用說,他的童昏症一直便沒有好。
“華黍說她也找不出原因來。”無思站在佔酥身邊,看著遠處的小殿下也是微微擰起了眉頭。
他家主子的心思他們這些執行的人自然知道,可若小殿下一直不恢複,主子難不成要硬趕著他上位嗎?
“聽阿清說,你被我連累了?”
佔酥對商築倒是並不擔心,她的皇侄,她相信他不會過多苛責。此時換了話題,倒是繞到了無思身上。
無思如何也想不到她醒來後問的第二個問題就是關於他,一時還略有些局促,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後,才有些尷尬地說,“不管是什麽性質的任務,隻要是主上布置的便都很重要。”
佔酥笑了笑,正想問他是怎麽認識商築的,卻聽見無思已經變扭地轉移了話題,“我還以為你醒來第一件事會問選妃又或者韓家人。”
“韓家——”佔酥想了想,“應該隻是被貶為了庶民吧?”
“你這女人——”無思有些驚訝地看向她,對於他們這種腦子好使的著實是沒話說。
佔酥笑著沒去接話。
“你不在意?”他嘀咕著卻是又問了一句。
“由奢入簡,他們的日子不會好過的。”佔酥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可說出的話卻讓人在已經有些炎熱的六月腳底心莫名就生了寒意,“做不了官,他們便隻能從商。可他們在帝都也做不好生意,要想活下去,隻能去幹苦力活。做了大半輩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老爺夫人了,吃糠咽菜夠他們受得了。”
“你怎麽知道他們做不好生意?”
“因為我在帝都有一個首富朋友呀。別說做生意了,就是一些省力的活他們也別想找到。”
無思看著她靜默了幾秒,也沒再說什麽到底是你父親之類的話,“你說的朋友是韓無金。”
“嗯。”佔酥應了一聲,隨後看了他一眼,“如今天下初定,百廢待興。做什麽都要用錢,商築的國庫裏應當沒有太多錢吧。對一個富可敵國的商人不要抱著太大的敵意,你們會需要他的。”
無思再次擦了擦腦門,這種隨時都會被人看穿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糟糕。眼見著商築已經走到了一旁去聽桑中稟報事情了,趕忙示意了一下佔酥。
佔酥自然一直留意著佔懷柯,也不用無思提醒便已經走了上去。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確實長得很快,才幾個月不見他就肉眼可見的高了不少。
原本臉上的傷也已經愈合,整個人變得白白淨淨的,十分討喜。
隻可惜那雙原本靈動的眼睛依舊木訥空洞,對於周圍的一切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力。
“我們柯兒是在看天空嗎?”佔酥坐在他身邊後就順勢躺了下來,順著他的視線望向此刻湛藍的天空。
六月的天空澄澈如碧波,午後微風吹過,飄動的白雲似層層漣漪,佔酥記起她曾常給懷柯唱的那首阿粟涼的童謠。
“青天高,綠野寬,白雲飛,鳥歌揚。天上有仙宮,仙宮有仙子。仙子舞雲端,雲後白兔藏。
青天高,綠野寬,白雲飛,鳥歌揚。地上童子引道歸,歸來······”
熟悉的曲調慢慢傳出,引得一旁的幾人也紛紛停了對話朝他們看去。
“傻子殿下有反應了。”有宮女忍不住低呼一聲,說完卻是立馬捂住了嘴,看了眼周圍並無人朝她看過來才安下心。
不過麵上卻還是滿滿的驚訝。
這幾個月無論是誰如何討好這小殿下,他都一點反應沒有。每日也隻有商築親自抱著他來這草地上的時候他才會做出一點配合的反應,也肯讓人喂他喝藥吃飯了,若是在房間裏,那簡直就是一座木雕。
雖然幾位大人都不允許他們私下議論,但她們背後都偷偷猜,這小殿下一定是個傻的。
“無思之前說這女子扮粟裕公主扮得出神入化,我原還不信。如今看來,倒確實十分用心。”桑中轉過身後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素聞這粟裕公主音感極差,他原先還不知道差到什麽程度。如今聽韓青霄唱童謠,那算是明白了。
可真是難聽到讓人想自戳雙耳。
“華黍說他們治病的時候有時候會以毒攻毒,主子,你說這算不算一種法子?”
商築瞥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也跟阿清學得油嘴滑舌的。”
“主子,你罵阿清就罵他,捎我作什麽。”桑中摸了摸鼻子,餘光偷偷打量著商築,“小殿下這些時日誰也不肯親近,就連主子也都有些抵觸。但是似乎對這位韓姑娘還挺喜歡的。”
商築沒說話,視線落在遠處的兩人身上,沉著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主子,宣武門收了一份請帖。”無邪不知道從哪裏蹦了出來,手上拿著一份紅豔的請帖。
“你什麽時候還幫宣武門跑腿了?”桑中看了他一眼,“還有,請帖?是哪個瘋子又不要命了。”
“不是官員,就是一個尋常百姓,教書的。”無邪轉了轉手中的請帖,“再者說,也不是給咱主子的。宣武門拿不定主意,我正好路過就帶進來了。”
“不是給咱主子的?那是給誰的?”桑中說著就順著無邪的眼神落在了佔酥身上,“給韓姑娘的?”
“嗯,好像還是她情郎來著,聽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可惜,郎有情,妾無意啊。”無邪嘖嘖感歎了一聲。
“你個光棍還挺懂的。”桑中再次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光棍?”無邪朝他呲了呲牙。
“咳咳,那你去送唄,在這費什麽話。”桑中說著忍不住又用餘光瞄向商築。
無邪自是也看向了商築,笑嘻嘻地退後了一步,隨後問,“主子,那我去送了?”
“不用送了。”
“真的?”兩人異口同聲。
“直接帶她去。”
“哦······”
“我也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