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柯,你跟姑姑說實話,商築叔叔真的每天都在哭,哭的時候還摸你臉嗎?”

去商築寢宮的路上,佔酥抱著自己這個六歲的小侄子問。

“嗯。”佔懷柯應了一聲,往她懷裏縮了縮。

“每天?”佔酥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圓圓的,很清澈,可眼中卻又莫名藏著一絲狡黠。

佔懷柯又悶悶地應了一聲,偏頭躲開了佔酥的目光。

這話自然是他胡謅的,他隻是有一次睡醒的時候恰好看見商築坐在床邊看著他出神,眼中似乎還含著淚。

他隻是單純不想再和商築睡一張**了。

比起商築那個不知是敵是友的老男人,總還是眼前這個長相不算太差的女人安全。

這個女人想借著自己接近商築,而自己也需要找到盟友,這個時機正好。

“你母親是名門世家的大小姐,你外祖母說她是東夷最端莊賢惠的女人。你父親則一向正直善良,從小到大連慌都不會撒。”佔酥說著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道你像誰?”

以商築的身手和本事,怎麽會看不出佔懷柯是真睡還是假睡,而以他的性格,又怎麽可能當著佔懷柯的麵哭。

這小子小小年紀心機倒還挺深······也不知道是像誰。

“乳娘說我和我姑姑很像。”

佔酥:“······”

佔懷柯親自開了口,商築自然沒理由拒絕。隻是出於對他安全的考慮,最後各退了一步,讓他還是留在了崔悅院子裏,隻不過讓佔酥業也住了進去。

“他表麵對悅姐姐疏離,但是還挺信任姐姐的。”佔酥攪著手中的熱粥,笑著說了一句。

崔悅挑了挑眉,湊近到她眼前輕聲問了一句,“吃醋了?”

“沒有。”佔酥有些別扭地往後挪了挪,移開了視線。

崔悅笑了笑,也沒戳穿她這點小心思。

會吃醋是好事,整天像佛祖一樣活著多累啊。

“對了,我明天要去趟冷宮,青霄妹妹要一起嗎?”

“冷宮?”

“嗯,趙霽霽生了病,我請了華黍姑娘一起過去看看。華黍姑娘說讓我問你一聲,她覺得你應當會想去。”

“她倒是了解我。”佔酥笑著停了手中的動作,拿著飯碗站了起來。

不過也是奇怪,她也沒在華黍麵前表現出睚眥必報的性格呀。

“讓墨雨去喂吧,也讓殿下接觸接觸其他人。”

“一步步來吧,我不想逼他。如果他想接觸其他人了,他會告訴我的。”佔酥說著已經開了門,卻在開門一瞬腳步一頓,遲疑著轉過了身。

“悅姐姐。”

“嗯?”

“那個···就是······我能不能問下宮裏其他妃嬪都是誰?”

“好,你等下,我讓墨雨把名冊拿過來。”崔悅笑著說。

“不是那個意思······”佔酥低著頭,聲音第一次小得跟蚊子似的。

······

今年的夏天沒有往常那般炎熱,佔酥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無邪調回來了,聽說是你讓小殿下幫他說了好話,他說改日要來謝謝你。”無思坐在了她對麵,一眼望去隻能看見她懨懨的半張臉。

“不用客氣。”佔酥也沒起來,懶洋洋地回了一聲。

無思垂眸看著她,繼續又說,“阿清說華黍前不久還去看了那個趙霽霽,聽說她嬌生慣養的,剛進去就染了風寒。但是你沒去啊?”

“嗯。”

“哦······”

“誒,過兩天就是主子生辰了,你替不替他過?”

這下佔酥終於有反應了,坐直了身子看著他,一半臉紅彤彤的,顯得另一半更加白了,“他自母親去世後不是都不過生日了嗎?”

“你怎麽知道?哦——孫老頭告訴你的吧。”

佔酥扯了扯嘴角,也懶得再解釋了,繼續又趴了回去。

“我們隻是想著或許今年有你,會有什麽不一樣。”無思嘟囔了一句。

佔酥眨了眨眼,卻沒接這話。

“你最近一直照顧小殿下,也沒去找主子······聽說你問清河郡主要了後宮嬪妃名稱,你是不是吃醋了啊?但是主子真的一次都沒有臨幸過她們。”

“無思。”沉默良久後佔酥終於開了口,“那十三個人我都認識。”

“啊?”

“她們都是元國的世家小姐,過去在帝都與柳湘兒關係都很親密。”

“也都幫著柳湘兒欺負過我——粟裕公主。”

“什麽?!”無思立馬站了起來,“我這就去告訴主子——”

“商築知道。”

佔酥坐起身,雙手托著下巴歎了口氣,“他知道,所以才選了她們。”

“我不明白。”

“因為她們都欺負過佔酥,所以讓她們自願地走入了這個牢籠,用整個下半生來感受她死前的那種痛苦。”

無思不說話了,看著佔酥一動也沒動。

“你吃醋了?”過了許久,他又問。

“都說了我沒有。”佔酥有些無奈地重複了一句。

“主子是很喜歡公主。尤其到冬天,就格外想。他最討厭吃甜食,但是每年冬天的時候就會鑽到廚房去做酥油糕。做出來了也不吃,就這麽盯著發呆,一盯就是一整天。”

“可是公主似乎一點也不知道。”

“甚至——忘記了主子。”

佔酥垂了眸,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苦澀,“嗯,她是一個笨蛋。”

“你又入戲了。”無思也托著腦袋看著她,“入戲了還不開心?”

“我隻是覺得······我對他的喜歡似乎完全沒辦法跟他比。”佔酥說著猶豫了一下,“就好像······我的喜歡是在鬧著玩一樣。”

“你做事確實挺像鬧著玩的。”

佔酥抬眸看了他一眼,癟了癟嘴,“你最近跟阿清天天待一起吧,嘴皮子挺溜的。”

“華黍最近在研究天下第一奇毒,阿清害怕自己哪天招惹了她被她下毒,就把我也拉去陪他一起做藥童了。”無思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韓青霄,你難道也在害怕嗎?”

“害怕······”

“對啊,害怕你的喜歡不及主子的。”

佔酥再次癟了癟嘴,將下巴抵在胳膊上沒有說話。

“你也不用怕,主子喜歡的是粟裕公主,又不是你,他煩你還來不及。”

“嗬,謝謝你啊,你挺會安慰人的。”佔酥的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如果覺得不夠喜歡就再努力些唄,隻要努力就都會實現的。”

“你最近不看江湖傳奇錄,改看韓無金的自傳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以前都搬不動禦花園的石頭,但是後來我每天都去搬,就搬送動了。”

“喜歡又不是搬石頭······是要打動石頭。”佔酥說著又看向一臉真摯的無思,有些苦惱地又發了呆。

她害怕自己的喜歡在商築的深情麵前一文不值,也害怕會發現更多商築為他做的事,愈發顯出自己過去的愚蠢。

崔悅說吃醋是好事,那這種莫名其妙的糾結與煩惱又算什麽呢······

“韓青霄,所以你真的不給主子過生辰了嗎?”無思又問了一句。

佔酥沉默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片刻後卻是忽然站起了身。

“好,就這樣決定了!”

“決定什麽了?”

“既然過去對他還不夠好,那就加倍努力對他再好些。我這就去熬藥膳,佔酥,你可以的!”

佔酥說著已經揮著拳頭跑遠了,大概是一時太過興奮,直接用了輕動,從背後看去像是會蹦的猴子。

無思顫抖著右手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冷汗,他怎麽覺得自己闖禍了。

要不去華黍那直接找副毒藥以死謝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