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酥是在晚間的時候被同意入內宮的,聽說是關係和商築親近了不少的小殿下替她求的情。
佔懷柯和商築住的是佔酥過去的寢宮,晚飯也是在那吃的。無思帶佔酥進宮後本還想給她指一指方向,卻見她已經目標明確地朝著反方向走去了。
佔酥和佔肆的寢宮離宴廳挨著近,所以才會被宴廳的大火波及到。反倒是在另一方向的佔酥的父皇的寢宮沒有被火燒到,還保留著原有的模樣。
寢宮裏此時沒人,隻有門口站著兩個守衛。
佔酥三兩下就躲過了他們的視線溜進了寢宮,走到了她父皇的那張塌前,徑直跪了下來。
“女兒不孝。”她跪在那空****的無人榻前,一下下磕著頭,可再無人回應她。
無思站在門後,看著屋內的場景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最後背身也坐在了門外台階之上,就這麽一直坐到了夜色徹底籠罩了整座皇宮。
“主子,韓姑娘應當是不會來了。”宮中的燈籠開始亮起來的時候,桑中從院外走進了屋內,向商築交待了下佔酥的動態。
“盯緊了她,她若敢靠近這裏就直接關進地牢。”商築這才從書桌前站起,走到床前俯身將床下已經睡著的佔懷柯抱了出來。
“你又在等誰?”他擦了擦懷中小人兒沾了灰的臉頰,喃喃自語著,也不知在問誰。
······
他們幾人回東夷是為了替佔家人點長明燈,而如今準備妥善後離佔家幾人的忌日還有些時日,倒是清閑了下來。
佔酥依舊沒有如其他人所預料的一樣到東夷後就耍賴繼續纏著商築,反倒是每日都在東夷皇宮裏走來走去,四處看著,也不知在看什麽。
無邪為此所開的賭局輸了一場又一場,最後欠了無思一大筆債。
於是陽光明媚的某一天,拿著贏來的錢買了一大隻烤雞的無思心情十分愉悅地找到了正在離宮前走神的佔酥,十分仗義地想要與她分享這隻免費的烤雞。
“我記得這裏過去沒有這座寢宮。”佔酥仰頭望著那座嶄新的塔樓,還未等無思回應便已縱身一躍跳上了麵前的高牆。
塔樓周圍有個小花園,此時花草雖已枯萎,但也能看出被打理得不錯。
她好奇地盯著那塔樓,正想跳下牆進去一窺究竟,忽見塔樓的門被打開,一男一女走了出來。
女的她沒見過,但身材曼妙,長相妖豔,眉眼間滿是哀傷與憂愁,美得讓她這個女人也忍不住心生憐惜。她倒是從不知東夷還有這樣一位傾國傾城的絕色。
至於男的,可不就是她的商築哥哥。
佔酥挑了挑眉,聲音輕飄飄的,“原來咱們陛下也好這金屋藏嬌。”
話說完卻是見商築和那女子已經聽到動靜轉頭朝她這裏望了過來,這聽力倒是都挺不錯。
“啊?你說你想吃烤雞?”無思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幾個度,說著一把將烤鴨塞到佔酥嘴裏後就強行拽著她下了牆頭。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把雞屁股塞我嘴裏?“佔酥氣鼓鼓地從嘴裏拿下那隻烤雞,用力地扯下雞腿啃了一大口。
”姑奶奶,你先有命活到下一次吧。“無思說著就拉著她離開了這裏,一直走到了禦花園才鬆了口氣。
”他有臉做還怕人說?“佔酥切了一聲,啃著雞腿氣鼓鼓地偏過頭。
”哎呀你誤會了,無痕跟主子不是那種關係,她是前朝的貴妃。“
”你放屁,我怎麽不知道我父皇還給我找了這麽個姨娘。“
無思一愣,隨後挑眉看向她,”你還說你不會再說你是粟裕公主了?“
佔酥冷哼了一聲,扔了手中的雞骨頭一屁股坐到了湖邊的石頭上。
無思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扯了另一隻雞腿遞到了她麵前,”無痕是前元皇的貴妃。“
”李頌風?“佔酥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向了無思,細細一想那女子的容貌,前世似乎確實在宮中見過她。
她那時是皇後,所有嬪妃都得來給她問安。但是——那女子應當並不受寵,不然她不會沒有印象,可無思說她是貴妃?
”你說她叫無痕······她也是商築的暗衛?“
”嗯。“見佔酥未接那雞腿,無思便自己狠狠咬了一口,轉回了身子看著眼前平靜的湖麵。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風幽門。“
“乾清王朝最大的刺客組織?”
“我和無邪還有無痕都是風幽門的門徒。“
”乾清被滅後,諸國混戰,風幽門裏的那些長老們各自私下與各國儲君聯盟,為了自己的利益內鬥不止,以至短短幾十年風幽門便元氣大傷,在江湖上淪落成了一個仇敵無數的小門派。”
“隻可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組織的實力雖已大不如前,但剩下的門人卻依舊堅持著老一輩的門規,培養著可以傳承的門人。”
“他們依舊從各地搜尋著根骨奇佳的嬰孩,無論是孤兒還是家中獨子,通通搶入門中。”
“這些嬰孩自小便被逼著習武,被逼著殺死敵人,也被逼著殺死同伴。”
“那日我們接到了一個刺殺任務,委托者是以安城商家的一位夫人,而要刺殺的對象則是商家流落在外的唯一一位少主。”
“我們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如果無名沒有替主子擋下那一刀。”無思說到這低頭笑了笑。
風幽門的任務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無論在門中是什麽地位,隻要領了任務便不死不休。若任務失敗,所換來的結局便是被門中其他人執行死刑,追殺至天涯海角也絕不姑息。
無痕刺向商築的那一劍被無名擋了,她則也中了無名刺來的致命一劍受了重傷。無邪想從側邊突襲,卻被商築劈了一掌,受了內傷。
這位傳聞中身帶頑疾的世家公子竟是深藏不露的真正高手,若非無痕偷襲得手,他們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是他們輕敵了。
明知打不過,按照風幽門的規矩他就應該直接撤退。隻要留有一命,就有機會完成任務。
“那家夥那時候竟然讓我走。”佔酥知道他口中的那家夥想必指的是無邪。
“你沒走。”佔酥開口說,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嗯,我若走了,他們必死無疑。”
風幽門自小便教他們無情,對任何人都無情,自然也包括他們的同伴。
可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欲,又怎能真的無情。
他那時並非與一同做過幾次任務的無邪亦或是無痕有多深的情誼,他隻是——不想再看著同伴死在自己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