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在做夢吧,不然為什麽明明是個豔陽天,草廬裏的人卻已急匆匆地走到院中收起了穀子。
一定是在做夢吧,不然她怎麽還會看見自己的父皇,母後,和兄長從屋裏出來,看見那三個丫鬟活蹦亂跳地在院中收著穀子。
不然,為什麽她的呼喊他們全都聽不見。
她衝入了院中,可轉眼一切便全部消失了,隻剩白茫茫的一片大雪,隻剩她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大雪之中。
佔酥猛地睜開了眼,擦了擦眼才發覺臉上已滿是淚痕。
是在做夢嗎?她有些茫然地看著熟悉的房梁,一夜再難眠。
佔酥失蹤了,又或許她隻是單純離開了,沒和任何人打一聲招呼。
她什麽也沒帶走,又或許她本身也沒什麽行囊。不過小殿下一直珍藏的一個鈴鐺忽然消失了,讓人很難不浮想聯翩。
“她一定是知難而退放棄了。”
“偷走鈴鐺是肆意報複。”
“她不在還挺冷清的。”
“我就沒見過比她臉皮還厚的女人。”
暗衛中說什麽的都有。
無邪又開了個賭盤,賭她還會不會回來。
無思是唯一一個下注她會回來的,賭注是一隻烤雞。
不過很快他們就沒有功夫再去討論此事,就在粟裕公主忌日前的第三天,他們全部被派出去找一座山。
一座商築夢中的山。
商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他循著熟悉的鈴鐺聲爬上了一座山。山上有一處草廬,草廬前他舊時的好友正在收著穀子。
他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站在草廬外,手腕上是自己送她的那隻白薇玉鐲。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
他們找了很久,幾乎翻遍了天下所有的山川,卻始終沒有找到商築夢中那座山。
無邪私下偷偷說他家主子應當是病了,是得了癔症。
這一次無思卻是沒立刻反駁他。
眼見著已經到了粟裕公主的忌日,可主子卻遲遲沒有回宮的打算。無思有些焦急地想要提醒一下他家主子,可轉身的空擋卻是忽然發現他家主子竟然不見了。
“主子呢?”幾乎同時,所有暗衛齊刷刷開了口。
山中的霧氣越來越大了,商築回過神來身邊已空無一人。
清脆的鈴鐺在山間回響,他沿著聲音繼續往山上走去,等穿過一片霧氣後,才發現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白茫茫一片中,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站於廬前,腕上是那隻白玉鐲子。
“酥酥。”他立馬跑了上去,紅著眼眶聲音也有幾分沙啞。
站在身前的人忽就癱軟了下來,他接住了她,可定睛一看,這人卻並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
商築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空洞的雙眼在巨大的打擊下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機,他的大腦一片混亂。
“沒了,都沒了,商築哥哥,他們不見了。”佔酥躺在商築的懷裏,崩潰地嚎啕大哭著。
她走了好久好久,走到她覺得自己再也走不動的時候,她終於找到了這裏。
草廬還是夢中的那個草廬,可草廬裏一個人都沒有。
原來真的隻是夢,真的隻是她的妄念。
“瞧瞧,我說什麽來著?此乃朽木。”
“他也是朽木。”
“嗟,汝失辭。”
“兩位施主既已重逢,怎還是這副神情?”那兩個癩頭和尚說著已經走到了兩人麵前,笑嗬嗬地開了口。
“聖僧這是何意?”商築猛地抬了頭,黯淡的雙眼一下子明亮了幾分。
“以眼觀,易瞽。以心觀,能察。答案早在施主心中。”其中一個和尚笑嗬嗬地說了一句。
仿佛生怕吃了虧一樣,另一個此時麵向佔酥也迫不及待開了口,“莫不是直到如今,施主還放不下這世間生死?春光大好,何不珍惜眼前人?”
“大好你個頭。”佔酥猛地從商築懷中竄出,倒是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差點就要抓住那癩頭和尚的衣角了。
隻可惜她的手徑直穿過了那和尚的衣裳,眨眼睛他們已浮於了半空之上。
“施主莫激動,施主莫激動。等時機成熟了施主自能見到你的幾位家人親友。”那癩頭和尚的語氣倒是難得夾雜了一絲慌亂。
“時機成熟······”佔酥扯了扯嘴角,“你說的時機莫不是等我死了下了地獄。”
“生死輪回——”
“閉嘴!”佔酥不耐煩地打斷他們,“怎麽,還沒耍夠我?現在是不是要念經文讓我看淡紅塵,放下七情六欲,早登極樂了?”
“這——”那癩頭和尚尬笑兩聲,“施主心中雜念太多,怕是還登不了極樂。”
“癡兒。”另一個癩頭和尚忽地罵了一句。
隨後佔酥隻覺眼前白光一閃,便徹底暈了回去。
再醒來她已回到了皇宮,回到了自己的那張**。
商築趴在床邊正睡著,眉眼間帶著笑意。
她想去摸摸他的臉,卻在抬手的瞬間一愣,視線落在自己的腕上。
這鐲子——怎又回來了?
“姑姑?”佔懷柯站在門前,脆生生地叫了一聲。
商築說她就是姑姑,是兩個得道高僧將她的魂魄引入了別人的身子裏,她才又活了過來。
他的姑姑沒有死。
真的回來找他了。
“酥酥?”商築一聽到聲音立馬就驚醒了過來,視線落在她的那隻鐲子上語氣還帶了些茫然與害怕。生怕這是一場夢,一眨眼夢便會醒過來。
“嗯,是我。”佔酥將手撫上他的臉龐,笑著落下一滴淚來,“商築哥哥,是酥酥。”
溫熱的掌心傳遞著溫度,讓商築覺得不真實極了。
他顫抖著雙手撫上佔酥的臉龐,聲音也帶了顫音。
“酥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