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落敗,曲江懷沒有之前那麽自如的談笑風生,曲靖覺得自己摸了點套數,下一局一定能掙回點臉麵。
叱吒風雲的攝政王此刻卻極好脾氣的陪著玩,卻沒想到輸的更加徹底了,還想再來,曲江懷率先打住。
“靖兒,退下吧。”
曲靖隻能下來,“父皇,兒臣無能。”
曲江懷擺手,“你贏不過才是正常的,能堅持這麽久已經很是不錯了。”
雖是誇獎,但是曲靖心裏卻在打鼓。
而曲江懷說完這一句,便將目光轉向了另一處,動作很細微,意思很明顯。
曲長歡右眼皮在跳,在心裏給自己歎了口氣,為什麽詭異,爭霸王的倆頭獅子在當好朋友嗎,這能不詭異。
但意思都如此明顯了,也不能不上,便自薦道,“攝政王棋法如此精妙,可否讓青華上來一試。”
“青華,別讓攝政王看笑話了。”
曲靖覺得可笑,他的棋法都是師承驚鴻大師,這人怕是連棋都沒下過幾局,可別丟了皇室的臉。
曲長歡心想,要不是她的好侄子非讓她上,她也不想上,再沒摸清攝政王底細之前,她也不願意淌這趟渾水,這不是沒法子嗎?
曲靖還想阻止,但是上頭的那位已然點頭,
“本王與容王玩了幾局,也不介意再與青華殿下玩上一把。”
“是啊,攝政王都不在意,容王又何必攔住本宮呢。”
既然如此,曲靖笑著伸出手裝作樣子請了一番。
“青華,請吧。”
他倒是要看看你怎麽丟臉的。
攝政王沒有異議,但曲長歡還是回頭瞧了一眼那轉著佛珠的人,才悠悠上前。
棋盤清空,重新開始,抬步登上棋桌旁時,曲長歡還琢磨著自己要藏多少的好,贏是不可能贏的。
畢竟青華的棋藝可一向是不突出,目前她可以初露鋒芒,但還是要低調行事。
而攝政王一如和曲靖對棋,讓曲長歡先行落子,少女似乎眉頭緊鎖考慮了很久,曲靖都快嘲諷的讓她下來,一枚棋子才悠悠落下。
第一落看不出什麽東西來,是比較中規中矩的落法,對麵的跟上,第二子,第三子,第四子依舊是中規中矩,沒有任何亮點之處。
曲靖都斷定十步之內,必定落敗,但就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隻瞧那少女的棋法開始劍走偏鋒。
宸元帝的轉動佛珠的動作慢了些,就連這高嶺之花的攝政王都來了興趣,抬起頭來,將對麵眉頭緊鎖的麵容落入眼中。
倆人又接著下了幾子,然而就這幾子,便下了一炷香有餘,這麽久了,曲靖自然能看出來她是有些本事的,又是不敢相信,但又是忍不住的看下去。
終於又在接連的幾子中,少女的走法顯然有些慌不擇路了,最後的結局顯而易見。
“青華棋藝不佳,見笑了。”曲長歡淺笑。
攝政王拿著手帕淨手,調子顯得輕緩,“無事。”
顯然還是贏的輕鬆,但曲江懷的麵色可比剛才好看多了,因為因為青華的劍走偏鋒,倒是讓這人的棋法露出了其他一些並不常見的走法來。
微微往後一趟,尋常一說,“靖兒啊,你瞧不起青華的棋藝,可實際上人家比你強上不少呢。”
曲靖當即全身發涼,父子二十多年,能不知道他這位父皇是對他有意見了,趕緊就道。
“兒臣回去定當磨煉棋藝。”
曲江懷這回沒搭理他,而是對上了上頭那人,眸光開始深邃了起來。
“攝政王如此,便讓朕來吧。”
“微臣恭候。”
一場新的棋局便又開始了,而這回曲靖和曲長歡便是徹徹底底的吉祥物。
*
方存寺有一古井,藏於後院之中,因為樹影婆娑又相互遮擋,所以位置甚是隱蔽。
在集上井水連著山頂的冷泉,於是這裏連帶著空氣都比其餘地方冷至一倆分,更顯得異常清冷,無人而來。
而就在這水井旁,有一石桌,而在這石桌旁,此刻正有倆人,一男一女相互對視著。
頂著對麵打量的眼神,檀雲淺可沒那個耐心,直接問,“東西拿過來了?”
“當然。”但馬上顧絳林又顯得有幾分的猶疑,“不過你當真能讓這件事情與我牽連不上?”
事到這個時候猶豫不決了,若不是此時有合作的關係在,檀雲淺怕是都要將自己的不滿明晃晃的擺了出來,但東西都還沒到手,此刻便隻能耐心的道。
“自然,到時候你是將東西搜查出來的功臣,隻是無意間揭發了曲長歡的罪行,你隻有功,沒有過。”
顧絳林的眉目往下一壓,卻道,“你讓我再想想。”
想?還要想什麽?
檀雲淺不明白還有什麽可想的,“顧絳林,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明天可就啟程回城了,你要知道錯過這次機會,你回到京城可就沒那麽容易下手了。”
顧絳林卻隻是狐疑的看著她,本來他是打算自己去接發曲長歡這背後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動作,正想著一定要找一個好機會,但這位容王妃卻在幾天前找上了她。
曲長歡造反一事如果被告發出去,還是由他這個未婚夫來做,會被人背後戳脊梁骨,他還有大好的前程,不應該因為曲長歡這個賤人受到一丁點的影響。
所以當時她找上門來的時候,正好想著這件事讓她出頭最為妥當,恰逢同時接到了來方存寺的聖旨,便約定來到這裏一同商討。
但他現在卻猶豫了,當時實在是太衝動了,直接把自己有曲長歡的罪行的消息說了出去,回到顧府才反應過來,這檀雲淺是個什麽樣的人。
檀雲汐他都知道不是什麽好人,麵前這個女人不是什麽善茬,要是事後做出什麽其他的事情來,他可不一定能玩的過。
向來定位不清晰的顧絳林在這個時候腦袋倒是聰明了一回,這一時間倒是猶豫了。
檀雲淺說了一倆句之後,便也不說了,等他自己好好的想清楚,雖然表麵看著著急,可實則內心穩如老狗。
這一樁事情她十拿九穩,其他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顧絳林這個性子高傲的,最討厭的便是像曲長歡這樣的人死追著他不放,他遲早會答應的。
果然如此,顧絳林在原地思考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從懷裏掏出一遝書信來。
檀雲淺心裏一笑,正要去拿,卻瞧見那東西又離自己遠了去,顧絳林謹慎道。
“你要是敢做出什麽其他的事情,你知道後果的,先不說我不會放過你,就算你是檀家的大小姐,是什麽容王妃,顧家上下不會放過你的。”
檀雲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寬慰道,“放心,我們的敵人隻有曲長歡一個。”
曲長歡這三個字一出,顧絳林的心思瞬間就定下了,遞過去。
拿過那一碟往來的書信,本來隻是隨意一瞥,卻不想第一張便是能夠誅九族的大事情,一張一張的翻過去,檀雲淺激動的手都在顫抖,一個勁的叫著好。
“這東西居然都讓你給拿到手了。”
顧絳林也覺得自己真是有點本事兒在身上的,“曲常歡嘛,還是挺容易對付的,就是膽子也大的很。”
“可不就是膽子大的很。”
她本來沒覺得顧絳林能拿到什麽大把柄,應該不過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但到她的手裏,就算一群小事,她也能把她鬧大,但沒想到這書信交易裏麵居然是火藥。
火藥這東西在戰事上可是無往而不利,這東西在四國紛爭的時候運用的特別的廣。
但自從頌華建立後,還有內亂沒有除幹淨,四國的叛軍便偷偷的研製了火藥,在到處作亂,爆炸引起了不少的事故,所以自從那以後,無論是哪裏都是嚴禁使用火藥。
而一個公主弄火藥幹什麽,檀雲淺可不認為就曲長歡這般的人有什麽敢造反的心思,肯定是她傻的要命,被人利用了。
一個不被注意,還有能擁有一定皇權作為遮掩,也不知道這對麵的人是誰,居然能用的曲常歡,也算是聰明了。
往後再查一查,說不定還能溜上一串兒的,這不就立大功了嘛!
再加上現在能和容王有一定抵抗之力的也就五皇子和六皇子,她父親最近得了那東西,再陷害一波,容王的太子之位不就是手到擒來了。
“顧絳林,你真是幫本宮幫了大忙。”
就是可惜了這立大功也不能出在自己身上,否則容王就有懷疑了,檀雲淺深感可惜。
顧絳林剛想說,這事情還得成了之後才能說其他的,卻轉眼就瞧著麵前這人,拿出個火折子來,火焰順著一角不斷向上蔓延,居然是在燒。
顧絳林大驚,一把搶過去,“幹什麽,燒什麽,可就這一份。”
“你等會就知道了。”
檀雲淺又重新拿了回去,控製著火候,把它燒到隻剩下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然後對著自己身旁的侍女。
“找個隱秘又不難發現的地方扔下去。”
侍女稱了句是,立馬鬼鬼祟祟的將東西揣在自己的胸口跑了。
檀雲淺借此興奮道,“顧絳林記住了,等會會有一人在寺廟裏出現,你就謊稱有賊人在寺廟,請求聖上帶一隊人馬大肆搜查,到時候一定要讓你們手下的人查到這個。”
顧絳林瞬間明白,“你想偽造曲常歡接到密信,然後燒信沒處理幹淨,露出馬腳的戲碼。”
檀雲淺並不否認,“這是能把你把本宮都摘出去的最好辦法。”
顧絳林突然笑了,果然唯有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像他隻會動武和順水推舟,可沒這麽多的心思。
既然事情已經敲定,檀雲淺自然也不在多留,歡喜的匆匆離去,顧絳林也跟著離開。
然而就在她離開之際,在旁邊異常清幽的襯托之下,顧絳林的腳步卻突然慢了下來,最後慢慢停住。
雖然一直與曲長歡看不對眼,在此之前更是恨不得將這人千刀萬剮,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都謀算好了,不但沒有高興,還越來越煩是怎麽回事?
順著水井離開,顧絳林眼珠子粘在地麵上的往前走,蹙著眉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事情他做的到底對不對,畢竟這要真的放在了皇帝麵前,公主府無人能幸免於難。
他這一出手,當真是值得嗎?
這一出神,便沒瞧見路,轉角之際直接撞上個人來,鼻尖磕到了下巴,鼻腔都難受的發酸。
“誰啊!撞本公子!”顧絳林大吼。
“沒事兒吧。”
謝銀朱也是在想事,沒成想撞上個人。
但一看清這人的模樣,心裏便是一個咯噔,再一看自己已經換成了男裝的身子,可真是天雷遇到了煞星,大事不妙啊!
要是讓那位小殿下知道了,那不是好好的多一樁麻煩事!
得走!謝銀朱輕功一運,瞬間就飄了個沒影。
顧絳林也沒打算怎麽著,但跑的這麽快,肯定是心虛沒幹什麽好事!
“站住!”落地一聲大吼,顧絳林反射性的追著那人的身影,那抹墨藍的長袍就消失在轉角處,好死不死顧絳林剛好看到了半張臉。
第一眼是有點眼熟,心想他最近怎麽看誰都眼熟,卻電光火石之間,這閃的如此之快的身影,和某個記憶中的片段毫無違和的合在了一起。
公主府,掌摑,房裏檀雲汐送上去的那個奸夫,再仔細一想,那個高個的丫鬟好似也是同一張臉。
所以眼熟,可不就是眼熟嗎?他就說那還那麽高挑,敢情他就不在公主府幾天,這人居然就敢有膽子把奸夫放在跟前當丫鬟了?
顧絳林的眼神像是一塊落入湖底的石子,一開始還能看出點漣漪來,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竟然是一點情緒都找不著了。
隻是笑容卻突然詭異了起來,直叫因為那一聲大喊跑過來的小和尚毛骨悚然。
這一層窗戶紙破了個完全,顧絳林在冷笑,內心卻染上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再抬眼時,眼前已經圍了三四個人,隻是瞧著他的麵色不敢上前,也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