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薑明熙身側的輕容上前去,給孫安如倒了一杯茶。

孫安如點頭道了句多謝後,端起茶抿了一口。

後遲疑了一下,對薑明熙狀似無意的提起:“聽聞今日是宮中德妃娘娘的冊封典禮,公主殿下不在宮裏,反而在這裏,看來是極其喜歡戲曲的啊。”

薑明熙莞爾點頭:“是很喜歡。”

別的便沒多說。

孫安如便也不知道如何繼續了。

薑明熙便也隨口問她:“孫小姐和三堂兄的婚期,可定好了?”

孫安如回話:“回公主,還未曾,聽祈王殿下和祖父的意思,陛下是打算年後再定此事,不出意外的話,大概會讓太史令在春夏之際選一個好日子。”

薑明熙了然:“那也快了,如今年關將至,春夏之際也不過是幾個月,到時候,我就得稱呼孫小姐一聲堂嫂了。”

孫安如當即顯得有些拘謹,露出幾分靦腆羞澀,恰到好處。

她並不是真的不好意思,隻是在適當的表現出該有的反應罷了。

薑明熙含笑道:“上次在信華姑姑那裏,和孫小姐下棋倒是頗為得趣,我在宮裏長大,如今出來了,也沒多少玩得來的人,更沒有能陪我下棋的,孫小姐不介意的話,日後可去公主府坐坐,陪我下盤棋,如何?”

孫安如聽言有些意想不到,隨後忙道:“公主抬舉,臣女自當從命。”

薑明熙道:“不是從命,我這又不是命令,隻是提議罷了,並非強製孫小姐非要去不可的。”

孫安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種上下尊卑分明的關係,她提了此事,和命令有什麽區別?

隻不過這位公主殿下不同於其他位尊之人,習慣於高高在上,言辭口吻多有體現尊卑之別,這位公主殿下倒是比較尊重人。

薑明熙端起茶啜了一口,放下後又微笑道:“太子妃也時常去我那裏,隻是她不擅於下棋,還得我教才好,倒是沒有多少對弈的樂趣,若是孫小姐也去了,我再請太子妃來,不僅可以讓她從旁瞧著你我下棋好研習一二,你們妯娌也能先接觸往來,免得日後生分。”

頓了頓,她似是怕孫安如忐忑,補充道:“你放心,太子妃性子極其柔婉,是個真正賢良之人,你也是個性子好的,定能處得來。”

孫安如忙道:“多謝公主殿下的好心安排,臣女對太子妃的品性是有所耳聞的,知道她是個與人為善的,自從被賜婚給祈王殿下,便一直慶幸太子殿下娶的是她,不然可就不好說了。”

這話,可就不單純了。

薑明熙笑意淡了幾分,倒也沒表現得不高興,隻特意提醒道:“這樣的話,孫小姐對我說說便罷了,對旁人可就不要說了,到底如今身份有變,有些話說多了傳出去,便是冒犯,論起來也是罪過。”

孫安如神色一斂,忙惶恐打破:“是臣女失言了,公主殿下見諒。”

薑明熙不在意道:“我見諒什麽,總歸冒犯的不是我,有些人,本也確實是品性不佳,行事下作得很。”

孫安如忙抬眼看向薑明熙,又很快低下頭去,心弦微動。

看來,鄭寧月失身於皇帝的事情,真的不是表麵上說的那樣,否則,薑明熙也不會說鄭寧月品性不佳行事下作。

薑明熙側眸打量著孫安如,欣賞道:“都說她是京中高門貴女之中的第一閨秀,才情樣貌品行性子都是最好的,可在我看來,不過是錦繡堆砌的假象,內裏一團腐朽,倒是孫小姐,才是名副其實的閨秀榜樣。”

孫安如謙遜垂眉道:“公主謬讚了。”

薑明熙撫了撫自己剛才喝茶抬手弄得有些不太整齊的衣袖,道:“實在話,可不是謬讚,孫小姐當得起。”

孫安如值得抿嘴勾唇笑笑,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之後,薑明熙便不再多言,認真繼續看起了下麵台上的戲,孫安如也一並專心看著,兩個人偶爾還探討了幾句戲曲的精彩之處。

隱隱約約,薑明熙感受到一道執著專注的目光在凝著她,她便順著看了去。

斜對麵的一個雅間那裏,垂著簾子,隻露出一道縫隙,縫隙之後,隱約看到有個人在那裏。

而看著她的那道目光就是從那裏投來的。

薑明熙也直視著那裏,好似在和那個人對視,可看了片刻,她便又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繼續看戲,繼續和孫安如時不時品評幾句。

那道目光,卻一直看著她。

直到一場戲落幕,也已經是午時了,薑明熙才和孫安如一道下樓,打算離開了似水年華回府。

隻是到了樓下,遇上了對麵的樓梯那裏,也剛從上麵下來的一主一仆。

一眼看去,薑明熙便認出了為首的男子是誰。

五官剛毅分明,卻生了一雙桃花眼,眼角還生了一顆淚痣。

是馮廣霆。

馮廣霆是昨日才到的京城,她自然是知道了的,沒想到今日便見到了人。

還真是巧。

顯然,剛才便是他在看著她。

所以,會在這裏遇上馮廣霆,隻怕也並不是巧合。

下來後,他目光正深邃難測的望著她。

薑明熙好似沒認出他一樣,隻看了一眼去,便是認出了是他都不曾露出半分端倪,收回目光便和孫安如一道走出了似水年華。

她能感覺到,馮廣霆的目光一直在追著她,卻又裝作毫無察覺。

在似水年華前麵專門讓人停靠馬車的空地上和孫安如分別後,薑明熙便上了車駕,回府。

馮廣霆站在似水年華的門前階上,看著那朱輪華蓋的車駕才一行侍衛的護衛下遠去,眸色深凝。

他身後的手下莫策低聲道:“侯爺,公主似乎沒認出您。”

馮廣霆微眯著眼,壓低聲音道:“不,她認出了。”

“可剛才……”

馮廣霆道:“她隻是不能認出,而且,她也不想認出罷了。”

莫策一時不解,可也很快明白了馮廣霆的意思。

馮廣霆吩咐道:“讓人好生探聽一下公主府的情況,看看可有法子讓我哦盡快單獨麵見公主,往年她居於宮中,我沒辦法見她,如今她既然住在宮外了,我怎麽都得和她見一麵。”

“是。”

稍作思量,馮廣霆叮囑:“陛下和鄭家必定會讓人監視著公主,公主府不是那麽好探查的,讓他們小心些,不然我們身在暗處還能全身而退,她若是被陛下和鄭家起疑,便麻煩了。”

“屬下明白。”

說著,莫策想到什麽,提醒道:“侯爺不是還要去拜訪那位遊醫?這耽擱了半日,再不去,請不到人,老侯爺那裏便不好交代了。”

原本馮廣霆是要去給馮琦求醫的,但是出來後得到消息,元華公主薑明熙到似水年華看戲聽戲了,他便臨時改了主意來看她了。

可求醫的事兒也很重要,老侯爺馮琦多次派人去請那位近來遊醫於京城的神醫公子,都被以不愛應付高門中人為由拒絕,後麵都是見不到人。

馮琦束手無策,都想強行把人綁去侯府了,可這種強製的,又擔心人家不肯用心救治自己。

正好馮廣霆回京,馮琦便讓他來,讓他無論如何都得見到那位神醫公子,請他去看看。

莫策提起,馮廣霆也才想到還有這麽個事兒要辦,拍了拍腦門,趕緊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