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熙自然不可能說出皮影的來曆,也更加不可能扯上鄭重華來平添矛盾。
反正他又不是對她一切動向都了如指掌,信口胡謅幾句也無妨。
她故作不甚在意道:“不是,是我自己的,前兩日不是出去了麽?特意讓人按照我的模樣做的,也不是多喜歡,就是幼時喜歡過,見著了想到小時候,就讓人做了。”
陸引麵色質疑:“不是很喜歡,你這樣緊張作甚?”
薑明熙笑笑:“你突然來到,還拿了我手裏的東西,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就緊張了些,也不是緊張它,隻是被你弄得猝不及防罷了。”
陸引盯著她看了片刻,才漸漸鬆下疑慮。
他伸手把皮影還給她,薑明熙也隨手接過,隨手放在桌上,便攬著他的臂彎,眉眼彎起:“今日給我帶了什麽吃的?”
自那次給她捎了餛飩,他便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脈,熱衷於給她捎吃的,每次來都帶一些,都是各種小食,連糖都會帶點。
薑明熙以前沒怎麽吃過外邊的食物,其實都挺喜歡的,所以也都吃。
他就很喜歡看著她吃。
陸引從衣服裏拿出用油紙包著的東西給她,道:“給你帶的糖人,白天街上買的,特意留著晚上給你帶來,也幸好天冷,不然都擔心化了。”
薑明熙接過就鬆開了他的臂彎,頗有些無情了。
她打開油紙一看,裏麵是一個海棠花形狀的糖人。
他他一讓人弄成一朵海棠花的吧,他知道她喜歡海棠花。
而且,竟然一點沒破損。
薑明熙難掩欣喜道:“這個我也很喜歡,很多年不曾吃過了,謝謝你啊。”
陸引詫異:“你以前吃過?”
薑明熙笑道:“吃過啊,幼時兩個表兄進宮為皇兄伴讀,休沐出宮再回宮時,都喜歡從宮外給我捎一些外麵的稀罕物件兒哄我開心,有玩的,也有吃的,有一次就帶過糖人,不過那時候我收到的兔子。”
其實,帶得最多東西給她哄她開心的,還是馮廣霆。
陸引點頭了然,淡淡道:“是你喜歡的就好。”
“喜歡的。”
她小嚐了一口,甜甜的糖味在嘴裏化開的感覺,挺好的。
幼時,她也喜歡吃甜的。
又咬了一小塊含進嘴裏,化開完後,她好似心血**似的道:“明晚你還來麽?來的話,幫我帶一串糖葫蘆吧,那個我也喜歡。”
陸引好笑道:“你倒是不客氣,現在都會自己點東西了,不過糖葫蘆下次吧,我明晚不來,得年後了。”
薑明熙心下鬆了口氣。
她本來隻是試探他,不是真的想吃糖葫蘆,他若真的明晚也來,她會讓雲霜派人給他弄點事兒,讓他無暇分身來不了。
如今他不來了,倒也省事了。
薑明熙撇嘴,一臉不高興:“那我豈不是得年後才能吃到?那還有什麽意思?”
陸引無奈道:“你想吃,明日讓人出去買便是。”
薑明熙拉著小臉咕噥道:“那不一樣,我現在就喜歡吃你給我買給我帶的東西,你是我男人,你給我的東西和我自己讓人買的,可不一樣。”
陸引愈發無奈,難得哄著她道:“那我明日讓人給你送來,這總可以了吧?我明日是真的忙,如今年關,朝中已經停了朝事,有些事情亟待處理又人手不夠,皇帝讓我協助太子去做,明日都要忙。”
薑明熙隻得不情不願的妥協了:“也行吧。”
陸引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糖人,意有所指道:“快繼續吃吧,吃完了,我們還有事要辦。”
薑明熙聞言,略有些羞意的瞪他,後才埋頭繼續吃,且斯斯文文的,小口小口的磨蹭著。
最後,一個糖人吃不完,他便等不及拉著她去了床榻上。
剩下半個糖人在軟榻上的小桌上擺著,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的化掉,沾了半邊皮影。
。
和馮廣霆見麵的地方,是一個胭脂鋪後麵的小院中。
胭脂鋪是雲霜讓人開的,這裏也是往生閣在京中的一個小據點,她偶爾來處理事情,也偶爾住一下。
如今,奚回便住在這裏。
雲霜既然安排在這裏,可見並不擔心馮廣霆會對他們不利,薑明熙也懶得過問。
她是被雲霜潛入公主府帶出來的,隻自己出來了,輕容留在府裏為她掩護,以免萬一。
踏入院中,見到了馮廣霆的手下莫策,他倒是恭恭敬敬的給薑明熙行了禮。
隻是那份恭敬,似乎有些過了頭。
薑明熙瞥了一眼皺了皺眉,便跟著雲霜進了裏麵。
進到裏麵,便見到奚回和馮廣霆對坐著,沉默無聲中,頗有幾分無形的劍拔弩張之勢。
她進來,便打破了這份緊迫之勢。
馮廣霆轉頭看到她,直接站了起來,沉肅的麵上,有幾分難以琢磨的複雜。
奚回也起身,卻不同於馮廣霆站在那裏怔怔看著,而是走了來。
薑明熙慢條斯理的摘下連帽,露出精致姣好的麵容,隻瞥了一眼馮廣霆,便收回目光看著走來的奚回。
奚回停在她麵前,卻也沒說什麽,隻是神色間難言顧慮。
最終,也隻是和薑明熙交匯了一個眼神,便與雲霜一起出去了,還帶上了門。
外麵的風雪,便也一同被隔開了。
薑明熙在馮廣霆複雜難辨的注視中,緩步走了去。
馮廣霆在她走近後,終於堪堪回神,然後,給她行了禮。
出乎意料的,不是拱手禮,而是跪拜。
“臣馮廣霆,參見公主殿下。”
恭敬得,隱約還聽出了幾分虔誠之態。
定是錯覺,薑明熙想。
薑明熙心安理得的受著他的大禮,沒讓他起身,在剛才奚回的位置上坐下,自顧的倒了一杯茶水,喝著暖身。
直到喝了半杯茶,她才不鹹不淡道:“平身吧,這般大禮,倒是讓我受之有愧。”
這話帶著嘲諷,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馮廣霆道了聲‘謝公主’才起身。
在薑明熙的示意下,他又緩緩坐下。
坐下後,他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克製平靜的凝著她,喉結滾動了幾下,才低聲說:“公主殿下和幼時,倒是真的很不一樣了。”
薑明熙眉梢輕挑,牽唇笑著,情緒不明:“馮侯也說了,那是幼時,人長大了,都會不一樣的。”
馮廣霆默了一下,低聲問:“這些年,公主還好麽?”
薑明熙抬眸看了去,勾唇笑道:“皇叔寵愛更甚親女,人人都說我比他嫡出親生的臨安公主都尊貴,怎麽會不好?馮侯怎麽會問這樣多餘的問題?”
馮廣霆鎖眉凝著她好一會兒,歎氣道:“公主,在臣的麵前,您何必說這種虛話?”
薑明熙輕嘲:“馮侯真是有趣,你問了,我答了,你又不信,那你問我做什麽?何況,這就是事實,何來虛言?”
馮廣霆眉頭鎖的更緊,靜靜看著她,好一會兒都不說話。
薑明熙由著他看,又端起茶抿著,神色自若,風輕雲淡般,隨心得很。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後,馮廣霆突然又打破了沉默。
“我在宮中,見過那位柔貴妃娘娘了。”
薑明熙捏著茶杯的手加了幾分力道,麵皮也繃緊了幾分,抬眸,冷然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