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麵上近乎扭曲的執拗,薑明熙微歎了口氣,平靜的說:“我愛不愛陸引,都跟你無關,我拒絕你不是因為任何人,隻是因為我不愛你,僅此而已,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愛你,該拒絕還是會拒絕。”
馮廣霆指尖一顫,抬眸看著她,麵色發白,眼中是極致的痛楚。
薑明熙思索了一下,還是想和他說個明白:“其實當年,父皇說你是他給我選的駙馬,我當時沒有意見,那個時候還小,我其實不懂得男女之間的那些事,隻知道父皇的意思,是你和我長大後會和他跟母後一樣,要相伴一生,”
“我之所以答應,不是因為喜歡,年幼的我,哪裏懂得所謂的喜歡呢?是因為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因為你會哄我開心,如果你能一直這樣哄我高興,我是會很滿意的,”
“我生為帝女,作為父皇內定的皇儲,與尋常女子不同,我需要的夫婿,也不過是能讓我高興舒坦而已,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我和你會青梅竹馬,我應該也會心悅你,我們的相伴廝守會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世事巨變,一場變故,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從那時開始,我和過去的自己劃清了界限,我活著,隻為了仇恨和野心,曾經我厭憎馮家,想殺了你,如今你於我而言也隻是臣下,以後也一樣,不論如何,你都不會是我想要的人了。”
她這些話,讓馮廣霆越聽越覺得心裏刺痛,直至麻木。
他好久都說不出話,隻緊緊地看著她,而她,依舊是平和的模樣,那眼裏,盡是坦然。
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心裏想的。
可是,他幾乎承受不住。
他抬手捂著心口處,死死壓著心緒,好一會兒,才紅著眼望著她,啞聲道:“可是不管怎麽說,你現在,是在意陸引的,你想要的人,就是陸引吧?”
她想要陸引麽?
如果陸引隻是陸引,陸引不是陸引,那就好了。
若陸引隻是一個尋常男人,不是淮南王府世子,沒有那滿腔想要取代薑氏的野心,她應該會想要。
可如果陸引不是淮南王世子,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牽扯糾葛。
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造化弄人的。
馮廣霆滾動喉結,聲音發澀:“他就是你那個孩子的父親吧?所以,你才會那麽執著的想要留下那個孩子。”
哪怕早已經篤定,可還是想要問,想要從她這裏得到答案。
便是早已壓下那份痛失孩子的悲愴,可現在乍然有人在她麵前提到孩子,薑明熙還是呼吸一滯,。
這段時日,其實身邊的人,都極少再跟她提起那個孩子了,都怕她難過,即便有時候要提到了,都會巧妙的跳過。
她動了動唇,別開眼吐出一口濁氣,淡淡道:“事到如今,再提孩子已經沒有意義了。”
馮廣霆其實也不想提到那個孩子的。
尤其是在薑明熙麵前,他比薑明熙更不願意提及那個孩子,那個他百般算計,費心扼殺的孩子。
他從來都不願意去傷害薑明熙,可是為了除掉那個孩子,他終究是傷害了她,讓人刺殺她,給她下毒,讓她品嚐了喪子之痛。
他那麽深愛著她,卻又不得不傷害她,是有私心,可是真的,他也是為了她好。
不該存在的,隻能抹殺。
可現在,得知她暗地裏的那個男人是陸引,得知孩子是陸引的,得知他心心念念卻求而不得的男人,竟然滿腔的情意都給了陸引,嫉妒的心幾乎要破體而出,他忍不住要提。
他艱難道:“你沒有回答我,所以你那麽想要那個孩子,就是因為陸引,為了留下孩子,你不惜設局殺了鄭重華,壞了許多原本的打算,明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是在冒險,可你還是想要去賭,可是公主,他哪裏就值得你這般在意?”
他是看不上陸引的,先前是因為知道陸引和薑明熙不和,覺得陸引竟然幫著臨安公主去欺負薑明熙,加上天然的敵對關係,他以為陸引真的忠於皇帝,便瞧不上陸引盲目的忠心。
如今,得知陸引和薑明熙的關係,他也瞧不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看得起自己的情敵。
薑明熙沒回答他,反而問:“那我又哪裏值得你這樣執著?”
馮廣霆一愣,有些沒想到薑明熙會如此比對,急忙想說什麽:“公主……”
薑明熙道:“這些事情,原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覺得陸引不值得,旁觀者看來,我也不值得,可男女之情,從來都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他或許不是多好的人,可到底我覺得他不錯,那就夠了,你不是我。”
聽言,馮廣霆怔然一會兒後,驀然笑了一下,笑容中卻盡是苦澀自嘲。
薑明熙隻平靜的看著他,不問也不說,不知道是因為不好奇,還是因為不在意。
兩相沉默了許久,馮廣霆忽的抬眼,執拗的問:“那如果,我不想公主和他在一起呢?”
薑明熙麵上的平和沒有了,轉而是一臉冷然,不悅道:“我想做什麽,我想要什麽,從來由不得別人同不同意,你當你是我的誰?”
馮廣霆被狠狠噎著,片刻才不甘心的反問:“臣自然是幹涉不了公主的,可若這關乎臣的忠心,公主也不為所動麽?”
薑明熙眸子倏地眯起,旋即笑意愈發的冷,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瞧著桌麵,似笑非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若繼續和陸引在一處,你就要背叛我?出賣我?是這個意思麽?”
然而這樣問,馮廣霆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後,便沉默了,隻緊鎖著眉頭。
薑明熙見他不否認,隻當他有些默認的意思了,怒笑道:“馮廣霆,隻要不是我自己願意,沒有人可以威脅我,你想用馮家的兵權和你的忠心來要挾我?你太天真了,別忘了,你的命在我手裏,想要挾我,你還不配!”
馮廣霆聞言,麵色僵住,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還沒開口,薑明熙又繼續說了。
“記住了,現在你也好,馮家也好,除了忠於我,沒有別的選擇,否則便隻有死路一條,你以為我若秘密暴露活不了,馮家就能高枕無憂?那是做夢!”
“不要以為你們馮家保住了阿允,洗清了當年的背叛之名,我就能對你們無限容忍,那些都是你們馮家該做的,如今我為主爾為臣,我能容許你一次兩次的僭越,卻容不得你一再得寸進尺。”
她以冰冷刺骨的聲音,落下狠戾的告誡:“這是最後一次我容許你的冒犯僭越,再有下次,你就等著毒蠱發作痛苦而死吧。”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他,起身怒而離去。
留下馮廣霆白著臉坐在那裏,明明是坐著的,卻身形有些搖搖欲墜。
嘴上,呢喃著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隻是想試探一下,想要逼她一把,可是,從未想過背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