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皇帝強勢壓下風波退朝,這個做法非但沒有讓風波消停,反而因此讓風波甚囂塵上。

所以下午,朝臣和宗室接連求見皇帝,目的都一樣,就是對薑明熙和太子的事情給出交代。

外麵的流言蜚語也層出不窮。

皇帝已經被腿上風口浪尖,猶如在火上烤一樣。

這麽多年,他都那麽在意自己的帝王名聲,可這次的事情,讓他多年維係的好名聲一落千丈。

他這麽多年來因為厚待薑明熙這個先帝遺女,表麵上對她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好,受到不少讚揚,說他寬仁厚德,也因此得了不少人心,畢竟一開始那幾年,他帝位不穩,朝堂和軍中留下的人,多是先帝提拔栽培的。

那些人本來對皇帝雖有平叛之功卻沒有國璽兵符的名分不正有不滿的,見先帝僅有的女兒被如此厚待,自然安心許多。

可沒想到,如今他竟然會這般手段來謀殺薑明熙,還將六皇子的死汙蔑給薑明熙。

不過也有人信了,畢竟如果薑明熙沒有謀害六皇子,皇帝那麽疼她,又怎麽會殺她?

但是話又說回來,皇帝說薑明熙殺六皇子,也隻是這麽一說,哪哪都站不住腳。

首先,無冤無仇,薑明熙為何要殺六皇子?又為何當年沒查到,如今突然說是她?有什麽依據?

沒有證據,便一切都不可信,因為皇帝自己都站不住腳。

若是有證據,明明可以擺出證據明著處置,為何要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來對她?堂堂一個帝王,竟然裝病誘一個公主回宮,再誣陷其給自己下毒,借口名正言順的封禁,再偽造畏罪自焚的假象……

倒像是想要殺人滅口,如此費周折來掩人耳目罷了。

可皇帝有什麽好滅口的?薑明熙一個不染朝局的閑散公主,能有什麽需要被這般滅口的?

她到底知道了什麽?

反正各種說法都有。

皇帝氣得誰也不見,可他越是這樣避著,便越是顯得心虛,讓人更加揣度此事不簡單。

如此一來,那些人便愈發緊抓著機會跟皇帝發難,而皇帝也因為給不了交代,次日直接免朝了。

薑明熙被關在熙寧宮的偏殿,外麵把守著侍衛,裏麵還有宮人監看,她的一舉一動,哪怕是睡著的時候,都有人盯著她。

她對外麵是一無所知的,但是她過得還不錯,盡管飲食起居不如之前那樣奢華鋪張,但是皇帝沒讓她遭罪,估計是不知道該怎麽對她,所以先維持著她的基本待遇。

哦,如今天氣炎熱,連每日的冰都沒有缺的,畢竟也怕她中暑什麽的。

而她很悠哉愜意,不是在下棋就是在作畫寫字,一點都沒有被囚禁且有性命之危的惶恐不安,她好像很有恃無恐,確定皇帝不敢把她怎麽樣。

不管是因為國璽兵符詔書的要挾,還是因為外麵的局麵。

皇帝命人找了幾日,都沒有絲毫那幾樣東西的蹤跡,皇宮更不必說,公主府也幾乎翻了一遍,還有薑明熙名下的別院莊園什麽的。

還有霍家舊府,也找了。

因為薑明熙和陸引的那層關係,他連淮南王府都讓人搜了一遍,一無所獲。

把所有他以為的和查到的薑明熙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愣是徒勞一場。

所以幾日後,皇帝又再來了熙寧宮。

薑明熙正在作畫,畫的不是別人,竟是陸引。

而且她對皇帝的輕蔑和無視表現得淋漓盡致,皇帝到來,她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作畫。

皇帝暗自心下猛沉,很不高興薑明熙對他的冒犯和不敬,可是他也知道,之前裝模作樣便罷了,現在撕破臉了,薑明熙不可能還把他這個皇帝當回事。

在薑明熙眼裏,他就是個忘恩負義喪盡天良,弑兄篡位的僭帝。

看清褚歡畫的是什麽,皇帝麵色驟沉,示意一邊戰戰兢兢的宮人退下,之後便有些慍怒的道:“你倒是毫不遮掩了,竟然敢公然畫陸引的畫像。”

褚歡確實是毫不遮掩了,在皇帝這個叔叔麵前,她也毫不矯飾的大方坦誠道:“我想他了,見不到人,自然隻能畫下來以解相思了。”

皇帝眼神陰鬱的盯著薑明熙手上不停的作畫手勢,質問道:“你們到底是何時有了首尾的?”

薑明熙一直在偽裝便罷了,他想知道,陸引是什麽時候背叛了他的?

薑明熙有當年的仇恨,偽裝欺君攪弄風雨便罷了,可陸引,受恩於他,竟然敢如此不忠不義不孝!

薑明熙輕飄飄道:“就是六皇子死的時候啊,他知道是我殺的,卻為我隱瞞,我和他就牽扯上了。”

皇帝氣結,竟然是那個的時候……

所以,這一年多以來,陸引表現得那麽忠心感恩,竟然都是假的!

薑明熙接著又道:“不過你不要以為他是那個時候背叛你的,他從未真的忠於你,你以為你對他有恩,可你別忘了,是你讓他小小年紀就入京為質,否則以他的本事,加上他祖父給他留下的人和勢力,即便他那個爹不靠譜,他也能在淮南活得好好的,用不著你奪而予之的可笑恩情。”

皇帝提出一個疑惑:“那臨安……”

薑明熙很樂意給他解惑的:“怎麽說呢?先淮南王和小榮氏確實是想要破壞那樁婚事,是陸引安插了人在他們身邊,攛掇他們殺臨安那個蠢貨,那日,他們正好抓住了機會,說起來,臨安的死,陸引也有一份吧。”

頓了頓,薑明熙又漾起一抹笑,說:“至於他為什麽要殺臨安,其實對他來說,殺不殺臨安不那麽重要,是我攛掇他殺的,所以,也有我一份。”

皇帝微吸了口氣。

“你簡直……”

薑明熙抬眼看來,竟有些無辜:“皇叔想說我歹毒麽?這才哪到哪?我想要的,是將你一家全部屠殺殆盡,現在才幾個啊?我父母兄弟慘死,母族也被屠,我總得殺夠本才行啊。”

皇帝狠狠一噎。

接著,薑明熙想到什麽似的,幽幽笑道:“對了,其實之前鄭寧月的孩子,也是我弄沒的,你錯怪麗妃了,還有啊,老三和孫家上躥下跳的,也是我和陸引背後攛掇的,他們其實什麽也沒做成,你啊,錯怪他了,白白錯失了做祖父的機會。”

皇帝心頭一驚,脫口便叱問:“你竟然連未出生的都不放過?”

薑明熙嗤了一聲冷然一笑:“不然呢?你的子孫血脈,我為何要放過?你也知道未出生的無辜是麽?那我的孩子呢?你不也沒放過麽?”

皇帝被她這番反問問住了,驚疑道:“你的孩子與朕何幹?”

薑明熙見他如此,不由得怔了怔,旋即蹙眉道:“怎麽和你無關?我的孩子難道不是你害死的?”

也就這個時候,提及那個失去的孩子,薑明熙才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痛楚。

她猩紅著眼憤然道:“薑臻和,說起來我都沒誇過你一句,你可真能算計啊,一個借刀殺人,既能讓我一屍兩命,又能除掉永康長公主和陳家,可惜了,你沒能如願,我活下來了。”

然而,對於此事,皇帝卻義正言辭的駁斥了她:“胡言亂語,朕何時害過你的孩子?何曾想過讓你一屍兩命?”

見他如此神態語氣,薑明熙也不由得困惑了。

這個時候了,皇帝沒有必要不承認這件事啊。

可他卻如此否認,難道此事不是他做的?

可是姨母明明說過,就是皇帝想要借刀殺人除了她這個隱患,再用她的死,治罪永康長公主和陳家啊。

姨母會騙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