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熙眯起眼來,盯著皇帝質問:“不是你要借永康長公主一家的手,要我中毒一屍兩命的?”
皇帝擰眉駁道:“自然不是,朕此前沒想殺你,至於你的孩子,不過一個女兒罷了,朕何須費這個功夫?”
不是……
事到如今,皇帝不需要說謊騙她,所以,真的不是?
可姨母為何……
薑明熙壓下心中的驚疑,故作不在意的聳聳肩:“不管是與不是,也都不重要,反正有沒有我孩子的事情,我都要滅你子孫的,不過是多一個理由或是少一個理由罷了。”
皇帝氣悶不已,卻也顧不得和她追究這些,反正也沒法追究,他隻問及要緊的:“既然陸引與你是這般關係,那淮南的兵權……”
薑明熙勾起唇來,理所當然的道:“他是我的裙下臣,自然,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皇帝背後生出一股寒意。
所以,他除掉淮南王,讓陸引成為淮南王,是在給薑明熙做嫁衣?
養虎為患,悔之晚矣啊。
薑明熙哼笑道:“皇叔也別太生氣,犯不上,畢竟就算沒有我,陸引也不會忠於你,他那人野心大,想要的可不是做一個忠臣,而是……取代薑氏。”
這個,著實是震驚皇帝了:“什麽……”
薑明熙笑吟吟的寬慰他:“別著急啊,他以前想要取代薑氏罷了,可這不是有我了麽?皇叔你該高興,雖然你是個逆賊,但是恭喜你啊,你沒有真的豢養出一個新的逆賊,不然,你可真就是薑氏的千古罪人了。”
皇帝被薑明熙左一個僭帝右一個逆賊弄得極為不適,憤然不甘的辯駁道:“朕也是薑氏的子孫,既是皇室嫡係血裔,便是有資格角逐皇位的,自古以來多少皇家子弟為了登上那個位置不擇手段,誰能說他們錯了?朕想做皇帝名正言順,何錯之有?”
薑明熙笑意逐漸淡去,抬眼目光涼淡的看著皇帝那滿是不甘的麵目,靜默片刻,便笑了。
“你既是皇子出身,想做皇帝是沒有錯的,可你的名正言順,隻在皇祖父活著的時候,且以你庶出皇子之身,那也是僭越本分,自我父皇以正統之名分登上皇位,一切都成定局,你再想做皇帝,那就是罪該萬死!”
最後四個字,她擲地有聲。
皇帝僵住麵色。
薑明熙紅了眼,義憤填膺道:“何況,你有什麽資格肖想皇位?不過一個被皇祖父厭棄的卑賤皇子,若非皇祖母從皇祖父手底下護住你,你該和你的母妃一起被賜死,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是我皇祖母養你長大精心教養,你才能像一個人一樣活下來!”
“是我父皇毫無芥蒂極盡信任,用心的栽培你,你雖和他不是一母同胞,可他視你如同胞兄弟,他那麽多兄弟,對他們何曾手軟過?唯獨對你寬仁信任,可他的信任,卻養出一頭不知饜足的豺狼,吞噬了他和他的妻兒,奪走了他的江山!”
“我皇祖母和父皇對你恩重如山,可你卻恩將仇報,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揚言裏篡奪皇位沒有錯?薑臻和,受恩於人就該感恩戴德,任何皇室血裔都有資格肖想皇位,但你就是不配!哪怕隻是有所覬覦,你都是有罪的!”
皇帝再如何理直氣壯,再這連番的詰問麵前,他都自知理虧。
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否認,母後和皇兄,是真的疼愛他的……
可是他是真的不甘心,也是真的壓不下那份野心,如果他沒有機會便罷了,可皇兄太信任他,給他的權柄太大,他有了謀奪一切的底氣,加上鄭闊的一再誘導,他就忍不住了。
這麽多年,有過愧疚麽?
其實是有的。
可那又怎樣?再多的愧疚,也抵不過罪該萬死的權力帶來的滿足感。
他是皇帝了啊,是最尊貴的那個人,他不需要依靠著誰得到尊榮和安穩,他也不是那個險些受母牽連而被父親賜死的卑賤皇子,他的母親,也不再是個罪婦……
隻是,他沒得辯解,這世上或許許多人都不能說他是錯的,因為他是皇帝,皇帝沒有錯。
但是,薑明熙可以,這個皇兄留下的女兒,可以說他是錯的。
皇帝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眸色凜然,“不論是非功過,如今朕是皇帝,你想要報仇也好,其他也罷,如今都是沒有機會了,元華,你本該可以好好活著,一生順遂尊貴的,隻要你識時務,懂得安分守己,可惜你太不知死活。”
薑明熙粲然一笑,極盡譏諷道:“笑話,我所做的一切,難道不都是在安分守己麽?皇叔,不知道自己本分的人,從來都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