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婷拿起她手裏的信紙看著，歎了一聲，一邊折起來一邊道：“事到如今，難過是無用的，你現在最該做的，不是愧悔，而是收拾好心情，按照她的遺願往下走，做你該做的事情，不要讓她白死，你總得對得起她為你所做的一切。”

薑明熙仰頭眨了眨眼，抿緊了唇重重吸了口氣，對奚婷道：“不用表姐提醒，我都知道的，我就今晚好好的為她難過一場，明日之後，我又得是無懈可擊的元華公主薑明熙了。”

奚婷道：“那看來也不需要我怎麽陪著你寬慰你了，雲霜還是多慮了。”

薑明熙道：“我始終都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該做什麽的。”

她永遠都是明白的，再難過，既成的事實不會改變，沒有任何意義。

隻為死者盡一份心，對得起這份情，也無愧於自己，便足矣。

等雲霜弄好了簡單的晚膳送來時，薑明熙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隻是神色之間，還是有些難掩的悲傷。

她一邊勉強吃著東西補充體力，一邊問：“這裏是在什麽地方？”

雲霜回話：“京城往東百裏，武山縣。”

“百裏……看來昨晚出了宮就連夜出城往東趕路了？”

“是，怕有追兵，不過應該也不會有，屬下安排了人假扮公主往南而去留下痕跡，吸引了追兵，我們這一行往東，他們應該意想不到，而且屬下沒留下什麽不該留的痕跡。”

薑明熙了然點頭，道：“其實也不一定要離京去金川的，如果姨母跟薑臻和同歸於盡，即為國喪，誰還顧得上追殺我？若是太子出來主持大局，說不定以太子的心性，有些事情，還可以兵不血刃呢。”

然而，雲霜突然沉默了。

薑明熙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抬頭看向她，見她神色不對，立刻問：“是不是京城來消息了？”

雲霜有些遲疑的點頭：“是，剛才收到的，說……六娘子歿了，但是……”

盡管早已知道會是如此，可薑明熙還是不可抑製的心痛。

難過之餘，見雲霜有未盡之意，蹙眉問：“但是什麽？”

雲霜有些不甘心的咬牙道：“皇帝還沒死。”

薑明熙震驚得站起來：“怎麽會？姨母既然和他同歸於盡，用的是同樣的毒藥，姨母都死了，他怎麽可能會沒死？”

雲霜道：“傳來的消息隻說他沒死，具體如何不清楚，我們的人也探查不到。”

薑明熙麵色寸寸發白，脫力坐下，憤然不甘的錘了一下桌麵，惱恨道：“他怎麽可能會不死？他沒死，那我姨母豈不是白死了？”

這話，雲霜沒有接。

皇帝不死，霍慕安確實是死的不值。

薑明熙有些不敢問，但是還是問了一個讓她恐懼的事情：“姨母的遺體呢？她是毒害薑臻和而死的，論起來算是弑君之罪，即便她死了，都得戮屍以作懲處，那她是不是也要……”

她不敢想，姨母怎麽可以死後受辱？

雲霜道：“傳來的消息沒提及此事，隻說皇帝沒死，在昏迷，想來就算要……也得等皇帝醒來，若是皇帝沒醒，多半會讓太子出來主持大局，或許若是他的話，六娘子死後的尊嚴還能保得住。”

薑明熙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果斷道：“我們不能現在去金川，我要回京城。”

“主子不可……”

薑明熙打斷她要勸說的話，道：“我不隻是為了姨母，也是為了回去取國璽兵符和詔書，沒有那幾樣東西，我去到金川起事又何來名目？所以，怎麽都該返回京城一趟的。”

雲霜道：“屬下可以派人去取那些東西，但是您現在回去太危險了。”

薑明熙道：“不是我去，大師不會給的，而且這樣重要的東西，關乎著大徵的命脈正統，豈能派人去拿？”

聞言，雲霜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薑明熙一錘定音：“就這樣，休息一夜，明日啟程回京城。”

見雲霜還是不放心，她道：“你也說了，你已經安排了人偽裝成我一路南下，就算有追兵，也會追著那條線去，不知道我們往東了，而且，誰會料到我會返回京城？”

“如今京城正是關鍵時候，我們若能在京城做些什麽，把局麵弄得更亂，把水攪得更渾，便是大有好處的。”

這樣一說，也是了。

雲霜知道拗不過她，也不能忤逆她的意思，就應了：“行吧，那主子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便啟程回京城。”

薑明熙叮囑：“就不要準備馬車了，騎馬回去，會快一些。”

她雖說騎術還沒有很好，但是騎馬趕回京城，應該問題不大了。

雲霜頷首：“是。”

。

次日一早，吃過些東西，薑明熙和雲霜和奚婷三人便離開了武山縣，騎馬返回京城。

而此時的京城，正處於一片陰霾中，各種傳言層出不窮。

昨日京城封鎖嚴禁出入，引起了人心惶惶，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昨日下午，封鎖解了，可是宮城還是被封著，任何消息都沒傳出來，也嚴禁任何人出入。

所以一日過去了，宮裏發生了什麽，外麵無人得知。

正因為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麽，而前麵那些天，關於陛下要殺元華公主和太子被囚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大家就都聯想了昨日封城封宮的事情和這二人有關，所以各種猜測都有。

其中一個傳言，傳得最厲害。

說是元華公主連夜逃出宮了，要逃離京城，所以陛下才封城封宮要捉拿她。

也有傳言說陛下遇刺垂危，這才封死了宮裏的消息，而刺殺陛下的，正是元華公主。

還有說，元華公主和太子一起弑君謀逆……

消息很亂，所以人心也混亂。

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宮裏的消息漏出來，朝臣和宗室雖然前日被皇帝嚇唬得有些怕了，可分明前日皇帝說會有交代，昨日卻封城封宮罷朝，大家還是壯了膽色聚集宮門口，求見皇帝。

而此時的宮裏，皇帝醒來了，但是情況不太好。

他當年給先帝下過毒，所以自己很引以為忌，便在登基後暗中尋醫以作防範。

原本他的人找過齊鳴山奚家的，但是奚家拒絕了，不過他的人還是尋到了一個毒醫，他就讓其研製出了這麽一個可解百毒的藥。

這藥所用的東西都極為難得，也隻有一顆了，所以他很看重，一直暗中珍藏，就是防止什麽時候有人毒害他，可以救命。

一般的毒是可以解的，但是霍慕安用的毒不知道哪裏來的，很厲害，隻解了幾分，他保住了命，卻大損身體，這不，昏迷了一天一夜才勉強醒來。

這一天一夜，都是付內官在強行坐鎮，他不敢妄自決定什麽，又怕出大事，便在昨日下午以皇帝之名解了京城的封鎖，但是怕皇帝出事的消息傳出去引起大亂，就一直強行封鎖著皇宮，封住皇帝出事的消息。

如今他快撐不住了，還好皇帝也醒了，不然他隻能擅自放出太子了，皇帝出事，太子到底還是太子，也隻有太子可以主持大局。

皇帝醒來後，付內官和他說了當下的情況，皇帝聽完沒說什麽，隻在靜思片刻後，倏地抬眼，有氣無力的問：“貴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