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引的問題,問得輕飄飄的,可是看他的眼神,按照對他的了解,薑明熙知道,他很認真的在問這個問題。
若她回答得不好,恐怕又得遭點罪了。
薑明熙略有不甘的自嘲,無奈道:“我倒是想,可我不是你的對手,不然也不會落在你手裏,又是委身於你又是受你擺布了。”
陸引依舊眯著眼盯著她:“所以,你當真沒算計過我?”
薑明熙坦然笑道:“有過啊,獵場的時候,不是想讓你殺了鄭重華,又壞了你的事來為我自己造勢?旁的多多少少也有,不過是一些對你示弱謀你心軟的小把戲罷了,我以為你都知道。”
“就這些?”他目光轉為審視,像是在審問犯人,多疑又警惕。
薑明熙目光難得的純澈,眨了眨眼道:“不然呢?別的我敢麽?我能麽?”
不等陸引說什麽,她又道:“何況也沒有必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隻想跟皇帝和鄭家報仇,旁的我不在乎的,反正你也肯幫我了,我還需要算計你什麽呢?”
陸引想著,確實一直也沒感覺到她有別的算計過他的事情。
這般毫無紕漏,要麽就是她藏得更深,要麽就是他多慮了。
更傾向於後者。
她雖然滿腹心機,也會拿捏人心,更是一心報仇不擇手段,可是她到底見識和格局都被生長環境壓製了,做事的能耐也有限。
否則也不會是謀殺六皇子的時候,棋差一招被他看出了端倪。
猶記得當時他拿著這個把柄找她的時候,她嚇得魂都散了一樣,都跪求他不要泄露。
為了讓他保守秘密,她說什麽條件她都能答應。
就這樣,她成了他的女人。
陸引繃著臉冷聲道:“你最好以前沒有,以後也不要算計我,不然,我會殺了你。”
薑明熙臉色白了幾分,怔怔望著他,張了張嘴又說不出話來。
陸引見狀,當即眯著眼冷眸凝著她:“怎麽?你怕了?所以你還是要算計我的?有這個打算?”
薑明熙咬了咬唇,低頭揪著手掙紮了一下,才目光弱弱的望向他,低聲問道:“我……我想算計你,讓你對我動心,算計你非我不娶,也算麽?”
陸引愣住。
薑明熙輕聲道:“我知道你現在隻是癡迷於我的身體,對我沒有情意,我如今也和鄭重華成婚了,我們兩個想要光明正大在一處,太難了,可我到底和你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對你……”
她有些羞於啟齒的咬了咬唇,直接略過表明心意的話,繼續道:“短時間內不說,以後等我報了仇,鄭家也沒了,我們都不用受製於皇帝他們的時候,我還是想嫁給你的。”
陸引沉默著看了她一會兒,垂眸淡淡道:“這些事以後再說吧,除了這些,旁的陰謀算計,你都不需要用在我身上。”
薑明熙聽見他模棱兩可的話,有些沒得到確切答案的失落,也有沒被直接拒絕的慶幸。
咬唇若有似無的竊喜了一下後,她才問及困惑:“你……為何這麽反感被人算計?有人算計謀害過你?”
陸引恍惚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麽,臉色陰鬱不悅起來,對薑明熙的語氣也冷了許多:“這不是你該問的。”
說完,他許是心情受到了影響,便不想繼續和她待在這裏了。
所以,他不等她在說什麽,丟下那麽一句話後,便起身走了。
薑明熙反應過來,想叫住他:“陸……”
他走得太快,她出聲的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門口開了門,頭也不回的抬不出去。
‘引’字隻能收回去了。
他就這樣帶著他的人走了。
輕容也走了進來,關上門。
她走到薑明熙跟前,小聲道:“公主,陸世子好像生氣了,您惹他不高興了麽?”
她算是惹了麽?
就是挑起了陸引心底裏不開心的往事罷了。
其實陸引不說,她也知道陸引為什麽那麽厭惡被人算計,尤其是被她這樣的枕邊人。
她對陸引,可太了解了。
陸引的母妃,就是被他父王和姨娘算計了一輩子,最終一屍兩命的。
陸引的母妃出身淮南大族榮家,可淮南王喜歡的是榮家的庶女,兩個人是暗地裏兩情相悅的。
可是那庶女的生母是賤籍女子,她配不上淮南王府,加上她對當時連世子都不是的淮南王沒有助力,於是,當時還是淮南王府三公子的淮南王求娶了嫡女大榮氏。
可就在他和大榮氏定下親事後,一次意外下,救了落水的小榮氏,二人這般接觸擁抱,小榮氏算是沒了清白,自然得有個交代。
於是,小榮氏就成了嫡姐陪嫁的媵妾,一同嫁給了陸三公子。
成了婚,三公子便成了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大榮氏夫妻和美,倒是理都不理小榮氏,可是大榮氏有孕不便服侍丈夫,那小榮氏就順理成章的頂上了。
之後不久,小榮氏也有孕了。
可大榮氏還是意外落了胎,小榮氏卻生下了庶長子,也就是陸引同父異母的大哥兼表哥。
又過了兩年,大榮氏才有孕生下陸引,陸引因為天資聰穎,三歲便被前一任淮南王定為世孫。
陸引八歲那年,上一任淮南王去世,陸引的父王成了新任淮南王,陸引也成了世子。
可就在次年,淮南王妃有孕,懷孕六個月的時候,發現丈夫和庶妹才是兩情相悅,發現自己一直被算計利用,驚胎流產,一屍兩命。
至於她是真的因為小產而死,還是被人趁機謀害,那可就說不清了。
她死後一年,淮南王扶正側妃小榮氏,連小榮氏的生母,也雞犬升天的被抬了榮家的平妻,大榮氏徹底被取代。
小榮氏被扶正,原本的庶長子也成了嫡長子,可陸引才是世子,那一家三口都想廢了陸引取而代之。
然而陸引有先王留下的人護著,榮家也更偏向他,自然他地位還算穩固。
那個時候,也正值淮安王起兵謀反逼入京城,淮安王的封地就在淮南隔壁,局勢特殊,淮南王忙著應對此事,也顧不上對付陸引。
兩年後,也就是薑臻和登基的第二年,鄭闊盯上了陸家的兵權,在他的促進下,陸引被傳召進京為質子。
可陸引那麽順利的被弄來做質子,也是淮南王樂見其成的。
就這樣,大榮氏好好一個人,因為是嫡女,因為娶了她就能做世子,能繼承王位,就被丈夫和妹妹聯合算計至死,或許還是枉死的。
陸引也被迫到了京城做質子,迄今為止也十一年了。
生母和未出世的妹妹,以及自己受製於人的十幾年,都是血的教訓,都源於生母當年遭受的算計。
他恨人算計他,尤其是枕邊人。
薑明熙端著茶杯,輕晃著裏麵的茶水,呢喃輕嘲:“可是怎麽辦呢?我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你了,可得讓你失望了啊……”
這話,輕容聽不懂,也自當沒聽見。
薑明熙放下茶杯,抬眼看輕容,關心問:“你怎麽樣?沒被陸引等人為難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