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管他作甚?”鳳顏玉難得心腸硬了起來,“他怎麽應付江瑾賢是他的事情。”

李嬤嬤隻是歎氣,倒也不再說什麽。

——

“公主殿下,咱們走吧。”宴寧和幾個鸞鳳衛的暗衛在鳳柒柒的身後道。

梅氏已經替鳳京京換好了衣服,就等著跟鳳柒柒一塊走了。

今日,是鳳柒柒和鳳京京坐著州牧府上的馬車,借著和梅氏一起上山進香的緣故離開州府。

鳳柒柒將會以為百姓祈福的名義,留在山上寺廟裏清修,借此隱人耳目。

而鳳京京和鳳柒柒在半途中就會由宴寧的人帶著,離開天寧國。

“此去一路多保重。”梅氏拍了拍鳳柒柒的手,“我坐的是前頭的那一輛馬車,到時候就不能與你相見道別了,先在此說過了。”

“夫人心善,柒柒明白了。”鳳柒柒甜甜地笑了笑,梅氏真是越看越喜歡,歎了一口氣道。

“可惜你我之間不能說出‘有空常來我這裏來玩’的這般道別的話來,我膝下空虛,能日日看著別人家的小孩,也是好的。”

“夫人,別說這話了。廣平是公主,待來日,你與她必有相見之期。至於孩子的事情,你也不必太過糾結,總歸是最差不能有個孩子而已,夫人不必再憂心了!”許敬生見夫人又要為此傷感,連忙打住道。

許敬生送著鳳京京和他夫人一塊上了馬車,目送著馬車遠去。

馬車駛向香山,到了香山腳下一個隱蔽的地方,鳳京京和鳳柒柒下了馬車,跟著宴寧的人走了,免得上山一趟再下來,麻煩。

梅氏一個人坐了一輛馬車,自己又帶了一輛空車,就這樣上了山。

照例下車,跟著住持進去進香,梅氏突然瞧見一個年輕的女人,穿著打扮與這裏格格不入,梅氏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

“住持,她也是來這裏上香的嗎?”梅氏瞧見女人穿著打扮也是不菲的,應該也是貴婦人的家底,便問道。

“阿彌陀佛。那位女施主是隔壁郡縣來的。自訴說自己是被夫家趕出來的,母家覺得她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不想收留她。她在當地待不下去,便逃難來了這裏。”

梅氏大吃一驚:“怎會如此!?”

住持歎了一口氣,又道了一句“阿彌陀佛”,繼續道:“她是嫁入夫家三年,遲遲未有身孕,又因為愛慕丈夫,不願意給丈夫納妾。夫家認為她不能生育,又不張羅著為自己夫君納妾,斷了他們家的香火,以七出之條裏無子、善妒的名頭休了她!所以她才會淪落至此。”

“當時她來這裏的時候,整個人都灰撲撲的,還是經了我的指點才從她那夫家施舍她的一點錢財裏買了一件體麵的衣服,可惜也就夠那麽一件了,買了便也一直穿著了,喏,就是她身上的那一件了。”

“她懇求我收留她,不求收些工錢,隻求能有口熱飯,有個住的地方。我見她可憐,便留了她下來,讓她幹些掃掃香灰、輕輕香爐的活計。”

梅氏聽了住持的話,不禁多看了幾眼前麵幹活的女人,突然有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同身受起來。

她也是久久不孕,要不是她的夫君心裏有她,也不打算納妾,恐怕她的下場就跟麵前的這個女子差不多吧。

心裏這樣想著,便又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這女子也是遇人不淑啊,淪落到被趕出家門的境地。

梅氏對大家族對於子嗣的渴求是十分理解的,加上自己也一直不能有孕,便更為同情麵前的這個女子。

“住持,可否讓我跟她說幾句話?”

“施主請便。”

梅氏邁著步子走了過去,喚了一聲麵前的這個女子,女子抬頭,赫然就是當時在安定郡公府,被鳳顏玉和江瑾賢放過一條生路的柳迎悅。

她顛沛流離至此,又沒個求生技能,身上鳳顏玉給她的錢財早就揮霍的差不多了,便再次改頭換麵,找了個寺廟,編了個苦命的身世讓人收留她。

此時柳迎悅早已換了姓名,現在該叫梅薇娘了,一個完全讓人聯想不到她之前會叫柳迎悅的姓名。

梅氏沒見過柳迎悅,一來,因為柳家是安定郡的望族,而梅氏打小是在隨國公的封地那塊長大的。

二來,柳迎悅嫁到安定郡公府,開始以宇文家三少夫人的名義“拋頭露麵”的時候是三四年之前,這個時候梅氏早已和許敬生成親,跟著許敬生在他任職的道上四處遊走,也沒什麽機會參加命婦們的聚會。而這種需要柳迎悅出席的命婦集會上梅氏也須得出席的,也就是之前項思羽封鳳顏玉為皇後那一次。

因為江瑾賢封鳳顏玉為皇後那次,鳳顏玉並無心大操大辦,所以並不如項思羽的那次隆重。

項思羽的那次封後大典,梅氏並不是安定郡公府命婦們那塊交際圈的,是以也沒怎麽見過麵。

梅氏之前沒見過柳迎悅,也不認識柳迎悅,隻是當柳迎悅是個普通的貴婦人。

“敢問這位女施主如何稱呼?妾身乃沂南州牧夫人許梅氏,想和你說幾句話。”

柳迎悅看了一眼梅氏,心想這是哪裏來的二傻子,麵上還是一本正經地道:“妾身姓梅,喚薇娘。”

“你也姓梅!?”梅氏震驚了一下,對柳迎悅更感覺親切了些。

“母家姓氏,跟夫人撞了,倒是妾身慚愧了。”

“這是哪裏的話?”

“剛剛在住持那裏聽說了你的遭遇,覺得你也是個可憐的人。夫家和母家竟然都如此薄情,讓你一個弱女子在外顛沛流離。”

梅氏牽起了柳迎悅的手,十分體己地道:“你呀!真是太不容易了!沒遇到個好人。若是遇到好人,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田地。”

柳迎悅迎合地笑了笑:“再苦再累也都熬過來了。如今在住持這裏,幹點小活兒,掙一天吃一天,才算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有點用的。”

梅氏越發地心疼了:“你瞧你,這麽如畫似玉的姑娘家,看起來比我年紀還輕些,就在廟裏了此殘生算什麽事啊?”

“你看不如,隨我下山去。沂南救災的粥棚還缺個幫忙的人,你要不來搭把手?”

柳迎悅故意麵露猶豫:“這怎麽好意思呢?我……”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梅氏嗔怪了一句,“你跟著我下山去,先去幫忙搭把手,然後自己學著做一些小本生意,把自己給養活了!你一個年輕的姑娘,埋沒在寺廟裏算個什麽事情!?隻是被夫家休棄了而已,倒不了封心鎖愛,天崩地裂的地步。說不定你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看看,見見世麵了,說不定真正好的人,在未來等著你。”

柳迎悅愣了愣,沒想到梅氏竟然真的是在為自己考慮,隨即內心得意地一笑,欲拒還迎地接受了梅氏的好意。

有光明正大的名頭活在這個世界上,她何必躲躲藏藏?她之前的本本分分都是擔心江瑾賢和鳳顏玉再知道了來找她麻煩,她索性安分下來,大手大腳的花錢能過一天是一天。

後麵花到錢不夠了便躲來寺廟,即使幹活事情也少,是個很好的庇護之地。

如今有了梅氏做底,當地的州府夫人啊,有頭有臉的人物,她柳迎悅,又該發達了啊!

想到這裏,柳迎悅忍不住在內心裏笑開了花。

梅氏進完香,領著柳迎悅下山,剛好讓柳迎悅坐剛剛鳳柒柒她們坐過的那輛馬車。

無形之中,也掩人耳目了,梅氏更為滿意自己將柳迎悅帶下山的做法了。

到了州牧府上,許敬生看著梅氏帶進來的這個女人,皺了皺眉頭。

看著就是個輕浮的女人,這該不會是自家夫人給自己張羅的小妾吧?

許敬生立即對麵前的這個女子厭惡起來,認為是她,破壞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柳迎悅倒沒那麽想,她雖然**,但她骨子裏的高傲絕不允許她去做別人的妾室和外室。

無名頭的偷.情,尋得是刺激;有名頭的伺候,隻能是在正室麵前做小伏低。

她可不願意。

“夫君。”梅氏見到許敬生,臉上立即露出花一般的笑容來,“這是我在廟裏尋到的薇娘,她因不孕被夫家趕了出來,可憐得勁,我見她無處可去,便想著給她找點事情做。”

許敬生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柳迎悅一眼:“夫人,你真是心善。”

梅氏嘻嘻一笑,過來扯許敬生的袖子:“你隻是一個呼吸我就能感受到你的情緒變化?怎麽,我把她帶回來,你不高興了?”

許敬生朝梅氏溫吞地笑了笑:“夫人做的事情,夫君有什麽不高興的。”

內心在瘋狂地想,夫人啊,你既然知道,這時候為什麽要明目張膽的說出來,你難道是鐵了心要把她留下來嗎?

“隻是收留一個人而已,我們偌大的沂南州牧府,還不至於缺這一點飯錢。”許敬生不懷好意地看了柳迎悅一眼,警告道。

“你明日便跟著夫人去做她安排的事情吧!不要亂跑,給我夫人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