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蒼,你怎麽來了?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呢?”崔江天見了美人,氣也消了大半,急忙憐惜地扶起蒼蒼。
蒼蒼委屈道:“君上,齊大人不過是衝我而來,對君上依舊忠心耿耿。況且又是開國功勳。君上切不可為了蒼蒼,誅殺臣子的一片赤誠之心。”
“蒼蒼,方才那一劍,若不是東去及時擋下,此刻你哪還有命活?你還幫這老匹夫說話!”
“君上,我知道齊昌大人對蒼蒼頗有微詞,認為蒼蒼出生卑微,入宮隻為有辱君上使王室蒙羞。齊大人是想保住君上清譽,才出此下策。實在情有可原。可是蒼蒼入宮並不是為了後位,隻想陪在君上身邊,朝夕服侍,並不想因此害的君臣不和,朝廷紛爭。”說著一雙含情美目低低地垂下,崔江天聞言,愛戀之心有多了幾分,對她又敬又愛又憐。抬起她臉龐,卻發現一雙眼睛若秋水剪剪,盈盈淚光閃動。看得崔江天不由倒抽一口氣,胸中便又升騰起一股熱氣。
“蒼蒼不必多言,孤自會替你做主。來人,將齊昌拿下!”
“是。屬下領命。”陸雪明轉身而去,蒼蒼欲要再勸,卻被崔江天大手一撈摟回了懷裏。
“君後不必再勸,孤知道你一片衷心。不過齊昌這老賊,孤老早就想處置而後快了。”
蒼蒼便不再多言,但倚在崔江天懷裏的臉上卻露出得意的笑,隻不過眼裏多了一抹散不去的仇怨,閉上眼期期艾艾地歎了口氣。
眾人退出書房,崔城和楊旭回結伴而行。楊旭回一路長籲短歎,搖頭不語。
崔城知道他還在為方才的事耿耿於懷,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大崔伊始,實在不宜過多的殺戮。可父親卻一意孤行,實在讓人寒心。
楊旭回終於開口道:“太子殿下,等刺客的事情查清後,我打算奏請君上,辭官回邊疆去。”
“楊將軍這是為何?”
楊旭回歎了口氣,緩緩道:“實不相瞞。當初追隨君上起事,也屬無奈之舉。之後我一心想輔佐君上成就一番大業。可是君上自從進入皇城之初的屠城,再到後來的屠宮,及至現在的齊大人事件,所造成的殺戮實在太多。”
崔城道:“楊將軍的憂慮何嚐不是?我也想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回到太子的宮殿,崔城立即回到太子的宮殿召集暗人。
暗人原先是崔城為刺探軍情嚴格訓練出來的百人小隊,人數雖比不上內衛之眾,但崔江天能戰戰告捷,暗人功不可沒。他們提供的情報快而精準,發動的突襲直搗黃龍。而且,當初崔江天為了鍛煉兒子,暗人全權交由崔城統領,是一支獨立不受王權挾製的部隊,隻聽命於崔城一人。
暗人隊長林就一接
到暗號,立馬出現在太子的宮殿的書房。
“主上。”
“盡快趕往齊府。將其一家安全轉移。記住,你們這次麵對的是內衛。”
“是。”林就辦事向來雷厲風行,也向來把敵人一視同仁,沒有高低之分,即使是國君直屬的內衛。
崔城等在太子的宮殿裏有些心事重重,坐立難安。倒不是擔心林就不能完成任務。而是感覺父親登上國君之位後,人變了許多。是不是每個人得到了權勢都會變得不像自己。他十三歲就跟從父親南征北戰,眼見屍骸成山。他一直以為短暫的戰爭是為了永久的和平,所以披荊斬棘,無數人死在他劍下。
他伸出手掌,似乎還能聞到上麵的血腥味。輕輕握拳,卻隻歎了口氣。
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麽?以往那麽奮不顧身隻為了能夠名正言順地配得上公主善。可如今伊人已逝……
抬頭,自己不知何時離開太子的宮殿,鬼使神差般地站在梨花樹前了,梨花正開得豔麗非常,落花蓋了他一身,白晃晃的陽光從花葉間掉落下來。他拍掉身上的花瓣。
“真是奇怪!梨樹不是被砍成兩半了嗎?而且又是冬天怎麽又開起花來了。”正感到怪異,耳邊卻響起一陣女子清脆泠泠的嬉笑聲。
他四下裏一看,隻見公主善靠著樹幹上朝他拈花一笑。
“善兒。”他驚喜地跑過去,可麵前的路用無盡頭地延伸著。“善兒!”他著急地喊,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了一片落花。抬頭看,一道黑影從樹中間飛下來,他隻看見一雙眼睛寒光似箭,憤恨地瞪著他。再看阿善已經消失不見了。
“善兒!”他大叫一聲。
“崔城將軍!你怎麽了?”崔城掙紮著起來,回頭看見期期拿著件袍子,似乎正要給他穿上。環顧四周依然是太子的宮殿的書房,原來不知何時,他竟然撐著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你怎麽了?”期期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再一次問道。
“沒什麽。”想起剛才的夢還是心有餘悸,崔城起身,有些煩躁不安。“我出去走走。”說著便離了書房,漫無目的地隨著腳下的路一步一步地踱著,也不管通向哪裏,慢慢的出了太子的宮殿。
皇宮另一頭,人跡罕至的雪地裏隱隱地透著稀微的白,叉開的梨樹,巨大的兩片陰影黏在雪地上。
不知從哪裏發出的光映照著一張蒼白的臉,臉的主人一身黑衣,慢慢行走在落雪之上,身後是被白雪傾軋的梨樹枝杈絕望地伸張開,枝上的雪猶如花開到了荼蘼。
一排腳印一直向著梨樹,延伸到梨樹底下,樹上掛下來的影子一晃一晃。
黑影如夜幕裏掉下來的一點墨跡,粘合
著夜色悄然無聲地走在熟悉的道上。值夜的侍衛隻覺得背後一陣涼意,毛骨悚然。
不恨站在一團一團的黑影裏,靜靜地看向對麵。那裏就是明德殿了,她靜悄悄地走進去,大殿之上隻燃了一枝鯨油燈,微弱的光散在四周,那殿上的九龍騰珠椅更顯得冰冷奪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就是為了你嗎?
不恨往前摘下龍椅之上懸著的青龍寶劍,抽劍,腳步一抬,已然到了麵前,揮劍一砍,劍“叮鈴鈴”地餘震不斷。她忽然發狠揮劍又連連砍了三下,劍砰一下斷裂成兩斷。九龍騰珠椅紋絲不動,冷冷地嘲笑著她。
是不是這輩子都要被權勢捆綁?她氣得將斷劍擲在腳下。
“咣當”一聲,金屬和地麵的碰撞在空曠的大殿裏格外響亮。
“什麽聲音?”大殿門口兩個經過的小太監嚇得魂不守舍。
“不會是鬧鬼吧?最近宮中死了太多人了,晚上很不安寧。”
“別說了!”兩人不由得抱緊了胳膊,快步逃離。卻一下跟對麵之人迎麵撞上,兩人見鬼般大叫。
“何事驚慌!”
定睛一看卻是太子崔城,又驚又嚇一下自已癱軟在地。
“稟,稟太子殿下,明德殿裏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
“奇怪的聲音?”崔城擰眉,朝癱坐在地的兩人瞥了一眼,便抬步朝明德殿走去。
明德殿的門被輕輕推開,裏麵黑晃晃的,一盞鯨油燈照在壁上。上麵雕刻的花紋糾纏繚繞,投影在九龍騰珠椅上,上麵便開出了奇怪的圖騰。
崔城靜靜地往裏走,門口照進來的光力不從心地消失在腳下的時候,他停住了。轉身向右,青玉底座,象牙架子的雕龍屏風靜謐地立著,恍惚間聽到一聲嬉笑從屏風後傳來,他一怔忡,喃喃自語道:“善兒,你在嗎?”不由自主地抬手去轉那屏風。
“主上。”一道影子飄忽閃入大殿。
崔城收回手轉頭,林就已經跪在麵前了。
“主上,屬下無能,去遲一步。齊大人一家十二口全部被殺,唯獨齊大人下落不明。”
“是內衛?”
“應該是。屬下去的時候,隻看見遍地屍體。”
崔城長歎一口氣,閉眼無力地癱坐下來,睜眼發現林就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龍椅上。按住龍頭的手心卻感觸到一絲異樣,低頭一看,卻發現上麵有一道細微的裂痕。
他略一遲疑,才從龍椅上起身,想要說些什麽,卻聽見門外一陣騷亂。仿佛依舊是方才那兩個小太監驚慌失措地跑來。
“齊昌大人畏罪自殺了,就在那棵梨樹上自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