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朗氣清。不過太陽還將出未出,懶洋洋地倚在地平線。離愁居已是熱鬧非凡,鞭炮禮花響徹整條大街。

蒼蒼沐浴已畢,三俏姨和幾個丫頭服侍她穿衣打扮。除了那幾口大箱子,崔江天一早又命人送了國後的鳳冠和朝服。

此刻蒼蒼穿了緋紅霞絲和金線相嵌的華麗朝服,胸前的鳳凰展翅格外逼真,整個人顯得高貴端莊。

三俏姨扶她在鏡前坐下,自己立在她身後給她梳頭。

蒼蒼望著鏡子裏的容顏,雖然依舊美豔不可方物,卻忽然覺得陌生。

“這就要嫁人了……”她喃喃自語。可是為什麽一點喜悅的心情也沒有,反而有想哭的衝動?她抬手撫上臉頰,雙眼漸漸黯淡下去,失掉了往日的光彩,悲傷和無奈占據了她的心。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三俏姨梳著頭說著吉祥話,蒼蒼聽來句句諷刺。

“白發齊眉?”她喃喃自語,突然“哧”一聲笑了出來,三俏姨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所嫁非人,白頭為誰?她覺得可笑,鄭重其事的婚姻對她卻像一場遊戲。遊戲可以選擇退出,她不能。因為她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完完全全屬於別人。

鏡中出現那個人的臉來。她一怔,抬手觸摸到鏡麵一陣冰涼。鏡中之人對她一笑,她驀然回首才發現他真的站在身後。

“三俏姨,我來吧。”西樓接過梳子,一手攏了蒼蒼烏黑的秀發,從頭開始梳起。

蒼蒼定神回頭坐好。看著鏡子中的一男一女,女的鳳冠霞披,溫婉動人,男的柔情蜜意,瀟灑風流,手裏拿著梳子,抬頭對她一笑。她不禁看呆了。時間仿佛定格,這一情景烙印在她心上,刻骨銘心,成了蒼蒼這一輩子最深刻美好的回憶。後來想起來,她生命的全部意義莫過於這短短一刻鍾的錯覺。

西樓站在離愁居的屋脊上,一路目送。儀仗隊浩浩****從紅河出發,一路吹吹打打,車水馬龍,皇城陷入空前的盛會之中。

蒼蒼先到天壇祭天。崔江天早就等在那裏了。號角吹響,蒼蒼在眾人攙扶下下輦,小心翼翼地拾步上台階。紅蓋頭遮住視線,隻望見腳背,一步一步走向崔江天。近了,更近了。可是卻離自己的心越來越遠。

她生來就是西樓宏圖大業裏的一顆棋子,每一步都是出自他的意願。

“主上,蒼蒼說過一定會幫主上奪回應有的一切。”她暗暗下定決心,腳下的步子更穩了些。

崔江天就

在麵前了。她俯身下拜,額前的垂珠簾一顫一顫地搖晃。

麵前橫出一雙手,愛憐又小心地扶起她。

她剛要起身,說時遲那時快,身體被突入其來地撞了出去,摔在一堆宮女身上。也不知怎麽回事,周圍大亂。

“抓刺客!”

蒼蒼一掀蓋頭,有個黑衣蒙麵之人與侍衛鬥在一處,宮女們驚慌失措地逃散,杯盤器皿翻了一地,場麵即刻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倉惶中見崔江天不顧一切衝了過來,將她一把抓起。東去和陸雪明急忙奔過來擋在二人前麵護衛。

黑衣人往二人這邊一瞧,便舉劍衝了過來。蒼蒼見他一雙眼露在外麵,眼裏寒光似劍,心下一顫,這是怎麽回事?

來不及多想,黑衣人已經衝到眼前,招招向兩人直擊過來。

“保護君上!”侍衛紛湧而至,將整個祭壇圍了個水泄不通。

陸雪明首先迎了上去,與黑衣人鬥得難解難分,眾人都插不上手去。崔城一見陸雪明久戰不勝,看那黑衣人武功不弱,也上前來幫忙。

黑衣人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不妨動作慢了一拍。崔城和陸雪明一左一右持劍包抄過來,他眼見來不及躲避,側身一歪,侍衛持槍刺來。他就地一滾,紅纓槍根根刺在地上,火花飛濺。起身,崔城的劍已逼到胸口,他倒退幾步,背後已是祭壇的玉砌雕闌,無處可退了! 他忽然躍上圍欄,騰空而起,反手將劍一擲。那劍呼嘯著直直朝蒼蒼而去。蒼蒼傻傻地愣在那裏一動不動,眼裏滿是驚駭。一直護衛在崔江天身邊的東去眼疾手快飛撲過來,將劍打落在地。那刺客卻已擺脫人群,不見了蹤影。

“蒼蒼,你沒事吧?”崔江天急忙扶住蒼蒼道。

蒼蒼這才回過神來,茫然地搖搖頭。

崔江天以為她嚇壞了,便摟了她也不管什麽祭天儀式,匆匆忙忙地回宮去了。

“豈有此理!怎麽會有刺客?”回到書房內,崔江天拍案大怒。嚇得一幹護衛人等下跪請罪。“陸雪明!你身為宮廷內位統領,全權負責祭天儀式,卻讓刺客混了進來,真是飯桶!一定要查出是何人所為。定要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是,屬下知罪。屬下定會將刺客捉拿歸案。”陸雪明立刻下跪請罪。

東去道:“君上,此事也不可全怪陸統領。祭壇附近龍蛇混雜,況且人心難測,陸統領也無法做到麵麵俱到。”

“你這話什麽意思?”

東去施禮道:“稟君上,今日之事

恐怕與齊昌齊大人脫不了幹係。”

崔江天一聽,竟與心中所料不謀而合了,厲聲一喝:“說!怎麽回事?”

“稟君上,昨夜屬下無意中聽到齊昌大人和他的幾位門生說要殺了蒼蒼姑娘,以免他**君上,危害社稷。”

“真有此事?”

“屬下不敢有所欺瞞,昨夜崇喜公公也聽見齊昌大人出言不遜,大有謀逆之心。”

一邊的崇喜嚇的麵無血色,冷汗直冒,戰戰兢兢。此時正想跟齊昌撇清幹係,也將昨日齊昌所言大逆不道的話添油加醋地稟告了,崔江天氣得火冒三丈,簡直怒不可遏,眼珠一瞪,指著東去拍案大叫:“豈有此理!你早知道齊昌有謀逆之心,為何不早報來?”

“稟君上,昨夜屬下念在齊大人等乃開國功臣,便去勸說他們早些離開,莫凍壞了身子。起初齊大人不肯,說要跪死在殿外。後來崇喜公公好說歹說,終於求著他們回去。可臨走,屬下聽到齊大人跟列位大人說,要想君上打消娶蒼蒼姑娘為後的念頭,就得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崇喜也磕頭不止道:“老奴該死。隻因齊大人昨日跪了一日,心中有怨,老奴以為他不過是一時泄憤之言,並未料到他居然喪心病狂,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來。老奴實在罪該萬死,請君上發落,老奴自甘領罪。”

崔江天咬牙切齒地看著地下嚇得屁滾尿流的崇喜,又看看一臉鎮定的東去,料他們不敢隱瞞,那齊昌對自己不滿也不是一時了。他一直姑息退讓,卻沒想到慣的他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派人行刺,豈還敢留在身邊?

“雪明。即刻派人捉拿齊昌一幹人等。”

崔城和楊旭回一聽要內衛出動,那就意味著不留活口了,兩人互視一眼,崔城急忙道:“父親,此事還未徹底查明,還是先交由刑部處理吧。”

崔江天不耐煩地看了眼兒子,一字一頓道:“齊昌早有謀逆之心,此事毋須再查。”語氣卻有些惱羞成怒了。

楊旭回也道:“君上三思,此事有諸多疑點,齊昌大人還未親口承認派人行刺,貿然抓人恐怕不妥。”

崔江天擰眉。其實齊昌有沒有派人行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居功自傲、目中無人。跟隨崔江天十多年,雪明了解主上的個性。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有時候也是領袖法則之一。他正欲領命出去。

“慢著!”眾人一愣,隻見蒼蒼輕盈地走了進來,一臉憔悴,上前欠身施禮道,“君上,請息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