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方才的話你都聽見了?”回到四合院的書房,西樓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恨站在窗前,低著頭擺弄窗台上一盆絨草,沒有說話。她經過暗道想回四合院來卻發現暗道裏有說話聲,一會兒暗道一邊的牆壁動了動,居然是一扇門,西樓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是周燎放親自為她選定的駙馬一事,她應該沒有聽見的,否者不會這麽安靜。可萬一她知道了,還是這麽安靜呢?西樓有些害怕了。

“他們要見你。”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誰?”

“賈世英為首的前朝遺老和一些反對崔江天的人。”

“他們要見的不是我,是公主善。”她冷冷地拋出這麽一句話,依舊擺弄著絨草毛茸茸的葉子,天光漸漸亮堂,晨曦讓葉子上的絨毛變成了金黃色。

西樓靜靜看著窗前不恨的臉上籠罩住晨光,情不自禁道:“你就是公主善。”

“我不是!”不恨脫口而出,她轉身恨恨地看著西樓,“我是不恨!你說的,我是不恨!公主善已經死了……”

“沒有,她沒有死。”西樓走到她麵前,抬起她受傷的左手,“我要你做不恨,可是你做不到,你還是公主善。”

“不是!”不恨的眼淚流了下來,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流淚的,可她不知道怎麽就沒忍住。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現在的心情。她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

西樓抬手擦掉她的眼淚。”昨夜進宮,你不是去拜祭你父母,你是去見崔城了,是不是?你知道他從邊城回來了,就迫不及待要去見他是不是?”

他語氣溫和,卻藏著隨時都會爆發的火種。她用力地想要抽回手,可是西樓更用力地將她摟住了。他一直盯著她的臉,她偏過頭去試圖躲避他的眼光。

“你寧可躲在暗處偷偷地見上他一麵,也不願意光明正大地麵對我?”西樓的說話聲漸漸大了起來。雙眼凶狠地瞪著她,她受傷的左手捏在他手裏,很疼。她的傷口疼,可是心裏更疼,疼得她不住地顫抖。

“我沒有!”她依舊倔強地否定,偏過頭去不看他。

“你說你是不恨,可你內心還

是公主善。我那麽努力地要你忘記崔城,可是你做不到。你心裏還是藏著他!”

“我沒有!”她再次大聲地叫,一回頭便對上他的目光,她咬著牙沒有躲避。她忽然覺得麵對西樓沒有什麽可隱藏的。他了解她的一切,他知道過去的公主善,也知道現在的不恨。那麽她有什麽好逃避的,她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告訴自己沒有什麽好怕的,沒有什麽好回避的。

兩個人四目相對,看著她一雙晶亮如星的眼睛,西樓的憤怒莫名其妙地漸漸消失。

“不恨……”他喃喃地叫了一聲,周圍安靜極了,他隻聽到自己的心跳和越來越重的呼吸。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讓他感到害怕,除了麵前這個女子。她就在他麵前,可是他卻覺得她離得好遠。他的雙手更用力地摟住她的肩膀,忽然就沒了所有的驕傲和霸氣。三俏姨說的對,麵對一個特別的女人,他就會變得疑竇重生。他懷疑不恨,更加低估了自己。

“不恨……”他又喃喃地叫了一聲,俯身吻住了試圖躲避的她。

不恨雙手本能地抵住他胸口,想要避開,可是漸漸地她放棄了,可心裏卻越來越涼。

好半天,西樓才終於在快要窒息的時候放開她。

“那天晚上是你,對不對?”不恨表情冷冷的,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抵在了書桌上,牢牢扣住桌沿。

“不恨……”他吃驚,伸出手想要把她拉回來,不恨卻將身體往後一仰。

“那天晚上是你對不對?”她再次問道,聲音卻微微顫抖。

“不恨……”

“是你對不對?”不恨的眼淚流下來,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哭,或者是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她臉上淌滿了淚水,隻覺得涼涼的,涼到心裏,好半天她又看著地麵輕聲道:“你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你故意弄了一身酒味想除去那股青草味對不對?”

西樓閉上眼,他的沉默表示他已經默認了。

可是不恨要他親口說出來,他親口說出來她才會相信。”是不是你?你說!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敢承認!為什麽要讓我認為是夏國海?”

在你心裏我跟夏國海有區別嗎?有區別嗎?”西樓也變得歇斯底裏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問,他心底裏藏了一個小孩,那個小孩在跟他賭氣。可是看見不恨的眼淚,心裏那個小孩不見了。他的態度也軟化下來。他去拉她的手卻被一下子甩開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難道就因為我公主的身份?”

“不恨。”他再次試圖接近她,不恨側過身避開了。

“你不要過來!”不知所措中,她拿起桌上一支筆,止住了西樓前進的腳步。他的手伸在半空,卻不敢再向前一步。她就如停在牡丹上的蝴蝶,他再往前一步,她就飛走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他看著她手中的筆,再看她臉上的神情,突然笑起來:“你還想來這麽一下子?”他往自己胸口重重地拍了一下。

可他這句玩笑話並沒有起多大的效果,不恨扔下筆,轉過身,雙手撐在書桌上,渾身顫抖。

“不恨。”西樓走過去叫了她一聲。她沒有反應,他伸出手臂,輕輕環住她的肩膀,柔聲道:“不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麽你就是我的女人,這輩子做我西樓的女人。忘了崔城好不好?”

不恨的拳頭緊緊拽著,指甲扣進肉裏麵。她始終低著頭沒有回答。西樓在她背後,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感覺她的肩膀不住地顫抖。她的眼淚不爭氣地一滴一滴落在書案上,褐色的木頭一點點的黑印子,像一個個怪物,張大了黑洞似的嘴巴在笑她。

“為什麽?”她又低低地問了一聲,可是語氣不知道在問誰。沒有人可以回答她,周圍安安靜靜的,隻有風掠過窗縫,吱吱呀呀的聲音。她忽然一用力掙開身子,將西樓推開便跑了出去。

“不恨!”西樓在身後叫她,她不要聽,一直往前跑,一直跑出院子,跑到大街上,跑到紅河岸。直到望見遠遠走來的身影,她站住了,她愣愣地看著那個人,她多想衝出去,撲到他懷裏,讓他抱著她安慰她,千言萬語來哄她,寵愛她。

“城哥哥……”

她的眼淚似絕提的紅河水,從她的身體裏,從她心裏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