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上,皇城內一片安詳,然而離愁居內正是熱鬧的時候。花魁之夜雖然見了血,不大吉利,但人們似乎很快就忘記了,樓下依舊一片喧囂。

樓上廂房內,三俏姨處理了不恨的傷口,正收拾藥箱。

“幸虧傷口不深。”她抬頭說了一句,卻發現不恨冷冷地發呆麵無表情。三俏姨不僅微微歎了口氣。不恨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深深地掩埋在深不見底的暗處,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挖出來。

不恨動了動手腕,站起身來,木然地往外走。三俏姨說了一句:“今天晚上就歇在這裏吧。這是我的房間——很安全的。”

不恨四處看了看,搖了搖頭走了出去。她想回到那個小院子裏去,那裏幾乎與世隔絕。她轉到蒼蒼的房間,開動了機關進入暗道。那漫長的甬道仿佛是通向另一個時空的入口。她抬腳走了進去。

小小的一間房裏,桌椅板凳一應俱全。牆上一個正方形的窗戶,其實是一個暗格。暗格裏射出來一束光,剛好打在對麵牆上的一麵大鏡子上,鏡子便活了起來,裏麵鶯鶯燕燕,客來客往。正是大廳裏的一切都映在鏡子上。

一中年男子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將暗格拉上了,轉身慢慢踱到位置上坐下,搖頭歎氣地對眾人道:“諸位可看清了?這就是當朝的太子!父親娶歌女為後,兒子卻來鬥花魁,難不成也想娶個歌女做太子妃?這就是堂堂大崔國的王室行徑。”

鏡子被簾子遮住,原來鏡前坐了許多人,聽了中年男子的話都緘口不語,麵色沉重。

方才

發言的欒大人見大家都沉默不語,又向鄰座道:“高大人,前些天你上奏表,要替建國之屠枉死的宮奴做水陸道場,國君不但駁回更是龍顏大怒,令你官降一級。”

高大人歎了口氣道:“雖是如此,但叛國仍是大罪。我等還得細細思量才是。”

“叛國?”欒大人突然驚訝道,“大荊滅亡至今不過二十年,卻已經兩次易主。連年戰亂不休,百姓流離失所,人心思定。在座之中除了在民間德高望重的名士學者,還有在朝為官的高員。若不是崔江天屠戮皇城,造成建國前第一大屠殺,失卻人心。又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坐在這裏談論國家興亡?再說,如今在朝的哪個沒做過漢南、甚至大荊的臣子?到後來不也追隨了崔江天,另立大崔?”

欒大人一句話說得高大人啞口無言,他又接下去道:“高大人,諸位兄台,我欒某人說話向來快人快語,諸位莫怪。我等生本亂世,匡扶明主,為造福蒼生為己任,卻不想一腔熱血投錯了門。崔江天猜忌凶殘,濫殺無辜,齊昌齊大人就是最好的例子。還有,諸位可聽說楊旭回楊大人也已遭其暗殺。”

“此話當真?楊旭回可是他的得意門生啊?”有人心思開始動搖了。

“千真萬確。”欒大人回答。

這個時候,坐在角落裏的一位老者突然出聲道:“崔江天到底是軍旅出生,領兵打仗,殺戮成性。如今天下思定,百姓想要安居樂業,需要一位仁君。廣布仁慈,令天下恢複生產,重整綱常秩序。”說著抬眼一掃眾人,“諸位,老夫想諸位大人即來赴

會,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今後舉事自然脫不了幹係。”

欒大人起身朝老者施禮道:“賈翁放心,在座各位若有二意,早報官來拿,我等哪還有機會坐在這裏高談闊論?”

餘人都點頭稱是。

這時候門開了, 一年輕男子款步走了進來,身材頎長挺拔,一雙眼睛颯颯淩厲。走動的時候,垂下的白玉蝶輕輕擦著暗紅色錦袍。

賈大人對來者施了一禮,餘人都起身恭敬地站著。

“湛公子。”

其餘之人多為崔江天陷害,被西樓所救。對他已是熟稔,相見之後便歸坐。唯有欒大人和高大人乃奔著故交賈世英而來,俱被西樓從容氣勢所震,拱手道:“聞名不如見麵。”

西樓拱手回禮,示意大家歸坐。

“各位大人商討得如何了?”

欒大人看了眼高大人,目光停留在賈世英臉上。賈世英起身道:“老夫還是那句老話。隻要找到公主,以公主之名討逆。我等必定以公子馬首是瞻,身先士卒、死而後已。”

西樓沉思半晌,唇角一勾,毫不在意地笑了。

“這有何難?不過公主身體欠安,此刻還不到見麵的時候。何況公主不比常人,身嬌體貴,不宜拋頭露麵,討逆一事全權交由西樓。西樓本是漢南國君親選的駙馬,難道諸位還信不過我。”說著從袖中取出周燎放賜婚的聖旨展開與眾人看了。

眾人這才心服口服,西樓又與眾人商討了一會,便起身告辭。打開暗房的門,卻見不恨立在幽暗的樓道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