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期攙著崔城逃出皇宮,外麵平靜如常。較之崔江天叛亂屠宮之舉,西樓顯然明智許多。但也謀劃這麽多年,費盡心思、機關算盡。
朝中文武大臣全部在皇宮裏參加太子的婚宴,醉態朦朧之時被突如其來地圍在殿內。西樓入主皇宮不過霎那功夫,一夜之間,百姓還在睡夢中,殊不知大崔已經悄悄成為過去,跟漢南一樣沉淪在曆史硝煙裏,甚至比漢南還要倉促,短暫得如同一個跳梁小醜。生逢亂世改朝換代猶如家常便飯,本就混亂而可笑。
皇城的城門已經遙遙在望了。崔城看了眼身後,沒有追兵,西樓倒是很守信用。但是受傷的手臂還在滴血,期期緊張道:“怎麽辦?”
“沒事。”崔城咬牙忍住。他跟隨父親南征北戰,受傷無數,這點小傷到不放在心上。
期期扶著他往城門走。路上行人自在,叫賣不斷,一點混亂的跡象也無。可是崔城知道大崔是命在旦夕了。可是西樓怎麽會放他走呢?不怕他回到邊關號令三軍卷土從來麽?他又想起不恨來,那個神秘而冰冷的女子。
崔城忽然停住腳步,他不能就這麽走了。臨走他要去見一個人。便轉身往紅河那邊去。期期不明所以,但見他腳步不停,隻好追上去。“太子殿下,您去哪裏?”
“我要去找一個人。你先出城,若我天黑不出來,你便走吧。遠遠地離開這裏,找個安靜的地方,嫁給凡夫俗子,平安地過一生。”
崔這些話如臨終遺言般,叫期期忍不住滾下淚來。“太子殿下,期期生死相隨。”
短短一句話說的堅定勇敢,崔城終於止住腳步,轉頭看她,心內感激,眼光中便有了柔情。他握住期期雙手,鄭重其事地道:“期期,我崔城此生若還有望,絕不負你。”
期期熱淚盈眶,自小訓練隱入皇宮,到背棄姐妹相托的公主,就為了這麽一句絕不相負。她心內五味雜陳,但到底還是欣喜的。
天已近中午,皇城還是沒有動靜。紅河跟他上次來時沒什麽區別,遠遠望去,既然有黑煙自離愁居的方向嫋嫋升起。崔城一驚,不顧傷疼,腳下更急切了一些。走到近處才看清那煙不是離愁居,而是離愁居後方更遠處,到底是什麽地方,又不甚明了了。他剛鬆一口氣,正要加緊腳步往那裏去,一聲呼哨突
兀地響起。那是暗人的信號,林就就在附近。
對了,他派林就暗中調查離愁居的。崔城急忙回了一聲,果然有響動。又一聲暗哨從一條暗巷子裏傳出來,期期和崔城穿過暗巷,便是紅河一條分支的口岸,岸邊停留著一條小舟,正等待客人。接著林就的身影出現在忽明忽暗的船艙裏。
崔城和期期上船,艙裏還有一個人,卻是楊文騁。楊文騁起初住在陸府,出入自由無人管他,常常兀自上街溜達,隻為了能查到不恨的消息。直到太子大婚,他要入宮去慶賀,卻在半路遇見林就。林就得知皇宮內亂,便帶著楊文騁來到紅河暫避。
“主上,屬下無能玩了一步。紅河上果然有蹊蹺。”
林就將這幾日打探到的情況一一稟報。他在紅河蟄伏了幾日,發現紅河商鋪鱗次櫛比,但整個布局卻以離愁居為中心。而且離愁居的老板娘還是紅河商行的總理。商鋪的老板以她馬首是瞻,每家商鋪不僅要將每月交易情況告知離愁居,還得上交所得的營業額的百分之五十,而且商家們都恭敬守時,隻有多交沒有少交的。
期期疑惑道:“一個青樓老鴇居然有這樣大本事?”
“更奇怪的是,漢南亡國之戰,皇城百姓不分老小,幾乎都出城抗擊我大崔。但是紅河卻閉門不出,猶如城中小國。”
正說著話,紅河岸上一下子多了許多人從店內走出來,而且攜家帶口。似乎要遠行,接著天空便升起煙霧,像天上投下的火種,各處都有。漸漸地煙霧濃重起來,一股火的焦味越來越濃。
“怎麽回事?”
眾人來不及有任何反應,船艙內忽地射進來一枝火箭。虧得林就眼疾手快,一箭挑了出去。
越來越多的火箭從四麵八方飛射而出,可是岸上的人卻絲毫不見驚慌,有條不紊地往外撤去。
崔城本能地望向離愁居方向,方才細若遊絲的一線青煙此刻卻忽地濃重起來,呼啦啦地往上竄。
他心內無憂來地被什麽東西一撞,叫了一聲不好,便令林就加快劃動船隻,往離愁居那邊靠。岸上有人見有船隻往紅河商業的中心劃去,便抽箭搭弓,往船上飛射過來。林就一邊劃船一邊用船槳擋掉。火箭上塗了火藥,經風摩擦燃火,星星火源燃燒起來。被林就擋在水裏,嗤地
一聲滅了,浮在水上。
放箭之人疑惑地朝他們望了一望,忽然大手一揮招呼出一群人,皆背著箭筒,舉著火箭朝他們飛射過來。
林就劃著船左閃右避,崔城也出艙來幫忙。楊文騁探出頭,朝岸上張望。
“小心。”期期急忙將他拉回來,一麵忍不住擔憂,也朝艙外望。
船篷上刺了火箭,借著風勢燃燒起來。船還順著河水往下劃。期期和楊文騁急忙跑出船艙。整條船迅速燃燒起來,濃濃的黑煙嗆的人眼睛也睜不開。
林就和崔城將她二人,一人一個一把抓住,飛身躍到岸上。紅河兩邊的火勢也大了起來,射箭之人看他們上了岸,飛身來追。但紅河黑煙彌漫,風勢又大,林就又是精通追蹤和隱藏的暗人,很快將人群擺脫。趕到離愁居一看,火勢大得很,門上的匾額也被燒的轟一聲掉了下來。
崔城顧不得還是要往裏衝,林就急忙拉住他。“主上,火太大了。”
“白姑娘!白姑娘!”崔城衝裏麵大喊,隻有風聲和火裏麵劈劈啪啪的聲響。他顧不得,雙手護住頭部,猛地闖了進去。
裏麵桌子椅子,紗幔都燒著了。隻見一個女子持著火把站在二樓,一張臉因為火燒的緣故,紅彤彤的,似笑非笑,更加風姿綽約。
“是喬三俏!”林就叫道,“是你放的火,為什麽?你要把整條紅河都燒掉嗎?”
三俏姨從容淡定地站在二樓,二樓還沒有著火,火是從下麵開始點燃的。
“是我放的火。不需要了當然就要燒掉。”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見崔城和林就要上樓來,將手裏火把往樓梯口一拋,火一下子竄起來,整條樓梯便浸在了火裏。想必樓梯上灑了酒和火油之類的。
“三俏姨,那白鳳羽白姑娘可在樓上。”煙氣濃重,崔城拿袖子捂住鼻子朝樓上叫道。
“白鳳羽?”三俏姨笑起來,“這世上哪裏有什麽白鳳羽,就連我這離愁居還有整條紅河,都是虛幻的,都是夢一場,夢一場啊。”
三俏姨微微笑著,慢慢走到廂房裏。期期和楊文騁也跑了進來,看見樓上一個女人麵露微笑,廂房的門大開著,她站在門內,雙手握住兩邊門沿,並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期期急道:“她會被燒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