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心頭遊走,痛不能言。

“我不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嗬嗬……”眼淚和著淚水吞入腹中,委屈,說不出的委屈,她哽咽著轉身,不敢看他一眼。

“你連哭都背著我?”玉滿樓暴怒歇斯底裏咆哮,韓露後背顫抖著,心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求你出去……出去……”

門啪的一聲關嚴,再無丁點聲響,隻有韓露悶在被中無休止的哭聲。

玉輦昨夜赴宴歸來,翻來覆去氣的一夜未眠,第二日早早起來便親自去了玉滿樓的院子,想和他好好談談,為何要為個丫頭跟瞿家公子鬧得不可開交。

怎料他去時早已人去樓空,卻見胥家丫頭坐在院門口撒潑,嚇得嬤嬤媳婦子無一人敢靠近。玉輦自從白玉和翡翠被打死的事後,對胥家丫頭的印象就一落千丈。雖那兩個丫頭有錯在先,死有餘辜。但她也實在做的太過,如何能擔當玉家未來的女主人。

“唉!果真是個潑婦。”玉輦氣的狠狠咬牙,懶得去管,準備繞路而行,怎料還是被胥金池的奶娘看見了,疾步尋過去,噗通一聲跪倒地上,死死拉著他長袍邊角,哭嚎:“玉老爺,求你去勸勸我家小姐吧?她要尋死啊……”

玉輦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這丫頭如此潑辣,倒找多少嫁妝,他們玉家都不會要的。但都被抓住了,怎有不去問問的道理,隻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圓門側垂柳樹蔭下大石墩上盤坐一紅裝華服女子,上好的綢緞料子,精工細作鐫繡雲紋牡丹,盤金的扣子,裹玉嵌水晶的腰帶,烈日下明晃晃直逼人眼,十足一個暴發戶作態,卻是蓬頭垢麵猶如瘋婦,袖口抹著鼻涕,眼淚烏黑了麵頰,怕是早上起來還沒有洗臉呢!

真是白瞎了我的兒啊!玉輦想哭。皺緊了眉頭,質問:“這是為何?怎讓胥小姐坐這裏哭,成何體統?”

“伯父你要替我做主啊!”胥金池見玉輦遙遙行來,早做好了準備,他剛搭腔就噗通跪倒在地,拖著長裙爬到玉輦腳下,抱緊大腿又是一陣狼哭鬼嚎,“伯父,玉哥哥他不要我了,他要跟我悔婚啊!伯父,您要替金池做主啊!”

這個模樣早就該悔婚了,玉輦都有此等想法,更何況玉滿樓。但畢竟悔婚牽絆頗多這二小子也實在是穩不住,該從長計議才是。眼神掃過身邊幾個嬤嬤,忙將地上的胥金池硬拉了起來,左右兩人攙扶站立。

玉輦賠笑道:“金池你先回去,我與你家姑母商量商量,定會給你個合理的說法。”說完逃一般往回走,胥金池越想越不是滋味,眼神憤恨瞪了眼禦玉閣,撇嘴示意奶媽過去盯梢玉輦。

自己引領一路人等回了現下暫住的院子,剛進了屋兒,奶媽就急忙忙趕了回去,氣喘籲籲:“小姐,那玉家老爺並沒有去姑奶奶屋裏頭,而是去了老夫人舍下。”

胥金池暴跳而起,啪的一巴掌趴在桌麵上,震得長嘴大肚玉淨瓶嘩嘩直響,張揚的眉峰高高挑起,炯目血紅充血,唇角狠狠咬在貝齒中,由青到白欲流出血來,破口大罵:“他們玉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兒子如此,老子更如此,若不是順兒告訴我,他家二公子屋裏兩個小妖精鬧著要通房,我也不至於跑到這來受這份氣,還讓下人背地裏罵我殘暴,怎就沒人替我想想,我最起碼還有一年才能過門,到時怕是二哥哥屋裏頭的孩子都多大了,我該怎麽辦?憑什麽我胥金池要跟別人同享一個男人?憑什麽……”

她似發瘋般咆哮著,身邊的桌子椅子腳踢手翻,能砸的能扔了就沒有一件會放過,嚇得身邊丫頭慘白了臉色一退再退,縱是砸了腳劃破了衣服流了血,也是鴉雀無聲,可見胥金池**威幾何?

屋裏瞬時間變空****的,滿地狼藉,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奶娘雖是膽怯但心知小姐亦不會傷她分毫,特特扶正了椅子,讓她坐下歇腳,示意那幾個丫頭趕緊的收拾妥當。

溫熱的手掌有一搭沒一搭幫她按壓著肩頭,安慰:“小姐,哪家公子哥不是三門六路的,這玉家的二公子算是省心的,再說不還有姑奶奶給你把著關嗎?”

“哼!”胥金池冷哼出聲,推開她的手,拉著她一同坐下,“乳娘,我姑母什麽人你還不知道?我縱是來了玉家,也就是她的一步棋子,她如此自私除了自己的親兒子,就沒有一個能上得了眼兒的!還勸我留著白玉,那小賤人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你瞧瞧她連小人都敢養,留著她那是幫我明明就是添堵。”

奶娘亦是點頭,“唉!小姐那也不該將那兩個丫頭都打死啊!她們可都是跟了二公子幾年的人了!你說那二公子能不怨你嗎?”

胥金池無所謂的捋了捋發梢,身側忙有個丫頭將鏡子端來,半跪在地上,讓她照,沒一會水麵端上來,她細細梳洗了一番,長長舒了一口氣,“都是些賤人,留著還不如死了省心,將來二哥哥有我一人足矣。”

想起玉滿樓,她冷絕漠然的麵上驟然掀起波瀾,扭頭嚷道:“乳娘,給我梳個髻吧?就要那春風流雲式的髻如何?”

“哎!好,我家姐兒梳什麽樣的都好看,美得就跟那仙女似的。”奶娘話音剛落,胥金池的笑臉忽然隕落:“乳娘,我聽說二哥哥屋裏頭有五個丫頭,其中有一個就美得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

奶娘迷惑不知,輕輕幫她捋順著發絲,“是嗎?我隻知道有四個,那兩個是死鬼,還有個珍珠給老夫人禮佛,那個琥珀回了大少夫人屋裏頭去了。”

胥金池冷冰冰一笑,“我也是聽外頭的人說的,還有個丫頭,是年前二哥哥撿回來的,聽說生的挺漂亮的。”

“那人如今在哪兒?怎就沒有見過呢?”奶娘疑惑問道。跪在地上的小丫頭,因膝蓋上隔了碎瓷片茬子,時間久了碎片透過褲子,疼的身上一哆嗦一哆嗦的。

胥金池感覺這鏡子總是晃**,低頭這麽一瞧,鼻孔裏噴出幾股子熱氣,狠狠用手按住她肩頭往下按,呲牙罵道:“這回穩固了吧?讓你在動,在動我就將你釘死在這裏。”

瞬時地上就流了一灘的血,奶娘見識不好,忙踢了那丫頭一腳,罵道:“真是個不爭氣的,就知道惹小姐生氣,還不快滾。”那丫頭早就疼的冷汗直流,眼淚憋得眼眶通紅,聽奶娘救她,忙將鏡子給了她,連滾帶爬出去。

胥金池又是一陣暴怒,舉起凳子四處亂砸,嚇得剩下幾個丫頭都不知道往那裏躲藏,奶娘實在看不過,跪地攔腰抱住胥金池哭訴:“我的小姐啊!您這是怎麽啦?”

她這才不再作鬧,狠狠用雙手揉了揉麵頰,自問她這是怎麽啦?怎麽啦?迷茫搖著頭,“沒事,沒事。”伸手攙扶奶娘起身,哀歎:“在如此下去,我怕是瘋了,自從我打殺了那兩個丫頭,玉哥哥就在沒來見過我一次,昨早上我明明看見他回來的,可去哪裏尋他,卻連個影子都沒有,給他送去兩個可使喚的丫頭,他也不要,乳娘,你說他是不是真的氣我了?是不是真的會不要我啊?”

“呸,呸,呸,他敢麽?他以為一門親事說分就分說和就和啊!別說打死一兩個丫頭,縱是打死他兩個通房他也要挺著的。”胥金池稍感輕鬆,奶娘接著勸說:“再說了不過是兩個丫頭,不打緊,老奴見他這兩日一如平常,絲毫無傷心之感。”

“真的?”胥金池畢竟才十幾歲的小丫頭,奶娘就是她的主心骨,她既然如此說就必是沒問題的,頓時笑若春花綻放,奶娘摸了摸她頭頂青絲,勉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