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販還在和客棧老板糾纏:“掌櫃的,我的分紅……”

“分什麽紅,這生意都沒談成,等你拉了真正的客人來再說!”客棧老板怒氣洶洶,小販哭喪了一張臉。

江雲傾淡定地走出客棧,一手牽著梅蘭,秀蘭在一旁乖巧地跟著,一打聽,知道草市兩頭分別都有廢棄的房屋。

一麵是義莊,一麵是破廟。

看著兩個孩子蒼白如紙的臉色,江雲傾果斷選擇了後者。

三人氣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月亮出來之前趕到了破廟,秀蘭幫著江雲傾一起撿枯草鋪床,又做了三個簡易的枕頭。

江雲傾將自己的外裳脫下來給兩個丫頭蓋上,起來想生火,卻苦於沒有火源。

拿著兩根破木頭摩擦了半天,硬是一點火星子都沒有看到,這讓她不得不又開始懷疑鑽木取火這個古法究竟可不可信了。

江雲傾摟著兩個丫頭,輕輕拍著她們的後背哄人睡覺,兩個人卻是絲毫也沒有要睡的跡象。

江雲傾隻當二人是睡不習慣這種地方,忙道:“放心,咱們不賣了,明天一早就回去,一定趕得上船的,等回了家就能好好睡覺了,快睡吧,啊。”

“嫂子。”秀蘭突然喚她,一雙明亮的眼睛認真地看著她,“你不過比我大兩三歲,不要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江雲傾一愣,正想反駁。又突然想起來這具身體的主人確實是二九年華嫁於此地的,一時間不知道接什麽好。

“嫂子不怕,梅蘭和姐姐都陪著你,我們會賺到錢的,會每天都有桂花糕吃。”梅蘭親了親她的臉。

江雲傾忽然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非常溫暖。

孩童的話總是幼稚到可笑,卻時常能在不經意間觸動到她內心的柔軟。

“嫂子,你原本是千金小姐,嫁過來我們家卻一直在吃苦受罪,是我們對不住你。反而你對秀蘭梅蘭,卻比親妹妹還要好,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秀蘭的眼眶有些紅,猶豫了一下,也學著梅蘭的樣子,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睡吧。”一口吧唧一個之後,江雲傾笑成了一團,滾在草席上。

沒有人知道她的內心有多高興。

她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會永遠催使她去努力的。

從草市返回之後,江雲傾便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張小囡喊她吃飯也不理會,把三個人嚇得以為她是怎麽了。

一整天過去,實在操心的不行,張小囡和秀蘭都打算破門而入了,江雲傾突然自己打開了門,一臉頓悟。

在三個人疑惑的注視下,江雲傾說出了自己一天下來冥思苦想的成果。

“我決定,上山采蠶。”

布料拿到了草市也賣不出去,無非是質量問題,如此說來,蠶絲才是關鍵。

草市上那客人說的沒錯,這小地方養的蠶,難免拿不上台麵。

說幹就幹,第二日,江雲傾便帶著梅蘭上了山。

兩人一路找蠶,走了半日才來到山頂,仍舊一無所獲。

江雲傾這副身體原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哪裏受過這種罪,此時隻覺得口幹舌燥,難受的緊。

梅蘭拉著她的衣袖:“嫂子,我餓了。”

江雲傾捏了捏她的臉,從懷裏掏出幹糧遞給她:“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找點水來。”

方才她一路走上來,發現這裏的土很濕潤,附近應該有水源。

江雲傾一邊觀察著腳下的路,一邊小心翼翼地走著。

不多時,潺潺流水聲傳入耳中。

江雲傾心中一樂,提起裙擺,找了片葉子做了個簡易的盛水工具,上前舀水。

“咦?”

江雲傾發現,這泉水竟會發光。

仔細一看,原來是水下的石頭反射出太陽的光,投射到了她的臉上。

不過,這石頭……

江雲傾探身去撈,拿在手裏觀察了一陣,又用指腹輕輕摩挲,指尖竟然沾染上了少許彩色粉末。

她微微睜大雙眼。

“啊!”

不遠處的梅蘭發出一聲尖叫。

“梅蘭!”江雲傾此時也顧不得舀水了,將石頭揣入了袖口,拔腿就往梅蘭的方向跑去。

繞過鬱鬱蔥蔥的樹叢,江雲傾往下一看,小丫頭不知道何時摔到了一個陡峭的懸崖下麵,所幸被一棵樹掛住。但她似乎嚇壞了,緊緊抱著粗壯的枝幹,臉色蒼白的緊。

“你跑那裏幹什麽?”江雲傾急得快要怒火攻心。

梅蘭一向乖巧,今日怎麽會這樣胡來。

顧不得多想,她扯了一根藤條,緩緩往懸崖下爬去。

“梅蘭乖,別動,我這就來救你!”

梅蘭卻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一隻小短手不知道在樹枝間尋找什麽,使得身體和樹一起搖搖晃晃。

江雲傾看的心驚膽戰,喝止道:“別亂動!”

說著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來到梅蘭身邊,她伸手一抓勾住樹幹,嫩白的手臂霎時被樹枝劃出一道口子,她吃痛,咬牙爬到樹上將梅蘭抱住,這才安心。

“梅蘭,你怎麽這麽不聽話,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嫂子,梅蘭不是故意亂跑的,你看!”梅蘭的眼睛亮閃閃的,眸中盡是興奮。

江雲傾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登時愣住了。

她才發現,這是一株桑樹,生長在懸崖峭壁之間的桑樹。

而桑樹之上,翠微攏蔭之間,一個圓狀物體映入眼簾,一顆小小的蠶寶寶,慢慢鑽了出來,俏皮地衝眼前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抬了抬頭,算是打了招呼。

江雲傾望著這隻小小的蠶,仿佛看見了三個字:財神爺。

她撕開一道裙角的衣料,小心地把那團東西包裹了起來,然後回頭去看梅蘭:“能爬上去嗎?”

後者用力點了點小小的腦袋,似乎是知道自己立了大功,眼睛裏滿是得意。

江雲傾摸了摸她的頭,騰出一隻手將小丫頭小小的身體送上了藤條,自己才跟著爬了過去。

懸崖桑樹上不可多得的蠶種,還有那水裏可以染色的奇異石頭,這不就是現成的優質蠶和顏料嗎?

說白了,也就是做絲線最重要的兩道工序,最重要的兩大難題,已經得到了解決。

江雲傾的內心一陣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