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還不等她多高興上一陣子,身邊的梅蘭便忍不住驚呼出聲,且眼淚撲簌撲簌往下落。江雲傾頓時有些緊張了起來,當是小丫頭不小心傷了什麽地方疼哭的,忙不迭的上下仔細查看起來。誰知上上下下看了個遍,小丫頭好好的一點兒事也沒有,因此當她後知後覺嚇的哭起來的時候,當即抱住了她輕聲安慰起來:“沒事的,有嫂子在這呢,不哭了不哭了。”
沒成想這麽一安慰,小丫頭哭得更凶了。
“到底怎麽了?”江雲傾有些氣——一半也是急出來的。
追問了半天,小丫頭方是抽抽嗒嗒止住了一點哭聲,轉而結結巴巴道:“嫂子……嫂子因為……我……受傷流……流血了……我……”好容易聽懂了小丫頭的話,江雲傾在放下心的同時也不得不去查看一下傷口了,結果赫然的一條猙獰口子橫在手臂上,還在止不住地往外冒血。
這條傷口即使愈合了,也會留下難看的疤痕,幸好衣袖可以遮住。但那細白的手臂多了這麽一條疤痕,很可能一輩子也消不掉,怪不得小丫頭這麽哭了,她見了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梅蘭愧疚不已,若不是自己衝動爬上去,也不會害嫂子受傷。
“繞過那邊的樹叢就能看見一眼泉水了,回去之前在那裏舀水清洗一下就好了,”江雲傾一邊說一邊輕撫梅蘭的頭,“不要哭了,把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
這話起的作用不小,梅蘭抽搭了一陣便轉為小聲抽氣與嗚咽了。
江雲傾見狀笑一下,拉起梅蘭便穿過樹叢來到了泉水的附近。水聲潺潺,且是歡快地奔流向遠方,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投下斑斑點點的光影,在水麵上閃爍跳躍。
那時丟下的樹葉還在,江雲傾便想蹲下身撿了樹葉舀水給梅蘭解渴,誰知梅蘭搶先一步撿起樹葉,舀了水不是為給自己喝,而是為了清洗江雲傾的傷口。
“你要不先喝一點吧。”看著梅蘭有些幹裂的嘴唇,江雲傾忍不住的一陣心疼,她這道口子雖然有些猙獰,但是抹上了藥慢慢地養,總歸是能夠好起來的。
再怎麽趕也不急於這一時。
“我不渴。”梅蘭隻說了這麽一句。
江雲傾一時愣神,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將血洗淨了,梅蘭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停留一會兒,拉著江雲傾硬是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回去了。
一進門更是緊貼在江雲傾的身邊不肯走。
“嫂子,梅蘭,你們回來了啊。”許是聽見了門口的動靜,秀蘭一麵說一麵由內裏走出來,她的臉上還帶著一點笑。
“怎麽了,梅蘭?上一回山下來就這麽黏嫂子了?你不是在心虛什麽吧?”
話一出口,江雲傾頓時心裏咯噔一下。
……不愧是姐妹倆,一猜一個準兒。
不過眼下也不應是佩服的時候,必須想個法子支走了秀蘭,有她在這待著,梅蘭怕是怎麽也不敢走出去一步。
秀蘭眼尖,一下子瞧見了江雲傾衣袖上沾染的血跡,驚呼一聲:“這是怎麽回事,嫂子,你的衣袖怎麽有血,是不是受傷了?”
“那什麽……”江雲傾轉了轉眼珠,四下裏打量了一圈,隻好是胡亂編造起來,“我找到了上等的蠶絲,心裏一急就爬樹上去了,一不小心劃傷了手臂。”一句話說得有理有據,江雲傾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虛,活像自己也做錯了事一樣。
秀蘭握著江雲傾的手,將衣袖往上提了提,看到那麽長的傷疤又是緊皺眉頭,拉著江雲傾進屋。拿出藥膏敷了上去,又拿出一塊長絹布綁起來,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又是不讓碰水,又是好好休息的,囑咐她別那麽拚命,要小心一點。
江雲傾一聲聲應著,看著秀蘭沒怎麽懷疑梅蘭,但是走出去的時候還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梅蘭一眼。
這一眼看得梅蘭冷不丁哆嗦一下,江雲傾也好不到哪兒去。
吃過了東西,天色也不早了,江雲傾還是不敢讓秀蘭與梅蘭待一塊兒,唯恐趁她一個不注意,秀蘭就要鑽空子追問梅蘭什麽,譬如嫂子是怎麽傷的手臂之類的。
梅蘭的心性還是孩童一般的單純,與已經有些成熟的秀蘭不同,經由秀蘭這麽稍稍一追問,肯定一股腦兒的全說出來,然後等待她的必定不是什麽好果子。
因此,江雲傾說什麽也不讓秀蘭有一會兒的空閑找梅蘭去。正好優質蠶種需要悉心培養方能盡早產出優質蠶絲,與其自己織布養蠶兩邊忙亂,不如將這養蠶的活兒交給秀蘭去幹,這丫頭細心如發,定能讓蠶種產出優質蠶絲。
於是,秀蘭便有了養蠶這一項工作,張小囡跟著她幫忙,而她也當真沒有讓江雲傾失望。不出一月便收獲了足夠織出四五匹布的蠶絲。
江雲傾自然是大喜過望的,有了這些優質蠶絲,她就能織出質量上好的布匹拿去草市上賣了。
那日找到的奇石,隻要刮下少許粉末摻入水中,水色即變,其他染料多要染上好幾遍才能上色,還會掉色,但奇石粉末摻和的染料,一遍就可以上色。省了不少工序。而且顏色華麗,染出來的花色也好。
事不宜遲,最好是說幹就幹。
於是在蠶絲產出的當天,她獨自一個又是織布又是染色的,硬是逼著自己花一個晚上的工夫織出了三批質量上乘且花色還格外絢麗的布匹。
隔天待了一陣便怎麽也坐不住,將家裏的一切事宜托付給秀蘭與梅蘭,便帶上張小囡與布匹,還有足夠來回草市的船費,趕了一個大早坐上了去往草市的船隻。還是當時的那個船家,還是當時的那句叮囑,還是當時的十二個銅板,還是當時的那聲,“這命,都是拿捏在自己手裏的”。
如今重溫一遍,卻是咀嚼出不少不一樣的其他滋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靠岸上船,江雲傾有一個自己的主意:“咱們不能光杵在一個地方賣布。”言下之意就是分開了賣。
巧的是,張小囡也是這麽想的,也正打算這麽對江雲傾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