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賬房的事拍板定案,江雲傾先打發秀蘭和梅蘭回去,自己留在了那米糧店裏替老板打理這幾天堆積的賬目。

當晚,她揣著幾塊銅板回了家。

她並沒有直接回平日裏睡覺的柴房,而是在林霸虎的屋子麵前徘徊了許久,緊緊絞著自己的衣袖,麵目糾結。

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東西,江雲傾咬咬牙,赴死一般往前一步。隻聽鐺地一聲,一片冷風從腳底劃過,她低頭一瞧,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地上竟是斜插了一支飛鏢,鋒利的銀白,在月光下閃著令人膽寒的光芒。

最重要的是,這支飛鏢就貼著她的腳尖落下,隻要再往前一寸,就能刺入她的皮肉,後果不堪設想。

“你要做什麽?”屋子裏傳來冷漠的詢問。

江雲傾的臉色立馬白了,心中一股怒氣上湧,但又不敢跟他發作。

“你的傷還沒好,這是一些治療外傷的草藥。你你你……你要是不想我進去那我就放在門口,你稍後自己出來拿,我我我……我就先走了。”

末了隻覺得言語突兀且別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都是我親自上山采的,想來不會有任何問題,你可放心使用。”

結結巴巴地說完這些,江雲傾依言放下藥,腳底抹油一般便逃了。

麵對如斯可怕的男人,由不得她不逃!

屋外安靜下來,男子推門出來,果然看到那庭院裏放置的已經被搗碎變成墨綠色的草藥,以及那支靜靜插在地上的飛鏢。

他走下台階拿起了藥,望著女子背影消失的長廊盡頭,一雙冷漠的眼睛明亮得嚇人。

“秀蘭,你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可以拿去賣的東西?”江雲傾桌子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心頭歎息。

這林霸虎雖然是一方惡霸,可是家中竟沒有什麽積蓄或者寶物,想來是平日裏作威作福,揮霍慣了。

秀蘭和妹妹正吃著江雲傾買的糕點,心下歡喜,嘴裏含糊不清地道:“還剩一些鍋碗瓢盆……”

江雲傾一臉頹喪,心底卻盤算著,衝二人點點頭:“吃完早些睡覺,明日我去店裏之時你們跟我一塊。”

沒錯,為了生計,她決定變賣“家產”。

不過,秀蘭家裏的鍋碗瓢盆,江雲傾終究沒忍心賣,隻靠著林霸虎家中的東西換了些碎銀子。

說起這個也是夠讓江雲傾無語的,這林霸虎作為一方惡霸,家裏竟是除了那幾間屋子便再沒了別的值錢東西,道一句家徒四壁都不為過。

幾個人收拾了鍋碗瓢盆,準備搬去林霸虎家,江雲傾鬼使神差地又推開了那間擺放著織布機的門。

破爛不堪的木質機子搖搖晃晃,即將散架。一旁的絲線殘破不已,顏色也十分陳舊。

江雲傾撫摸著這些東西,心一橫,讓秀蘭明蘭幫忙都搬了回去。

回到林府,幾人便忙開了。

“秀蘭,你去找幾根結實的木頭,還有一把錘頭。梅蘭乖,你去買絲線,小心街上的壞人,早點回來,這是銀子,剩下的錢買糖葫蘆吃啊。”

兩個丫頭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但還是照做。

好歹是從小倒騰織錦這門手藝的,修織布機這種事自然是不在話下。

今日之前江雲傾一直這樣以為。

直到她對著一堆真的散了架的木頭苦惱不已,望了望手中的錘子,坐在地上,思考要不要花錢去請個木工。

“姐姐,那不是林……他來柴房做什麽?”

“別說話,躲姐姐身後!”

外頭似乎傳來秀蘭姐妹的聲音,江雲傾也無暇理會,自顧自低頭研究織布機的修補方法。

柴房的門被大大拉開,此時正是落日時分,一束暖暖的夕陽落了進來,加上那恰到好處的角度,不偏不倚,差點亮瞎了江雲傾的半邊眼睛。

“秀蘭,快把門關上。”江雲傾一邊抬手擋光一邊催促。

來人沒有動作,隻是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林霸虎?”看清了來人,江雲傾一個激靈,手中不慎滑落的錘子差點砸到腳。

“你在做什麽?”男子的聲音依舊充滿冷意。

“修……織布機。”這不是很明顯嗎?

不知是不是江雲傾的錯覺,她似乎看到向來麵無表情的男子竟然嘴角抽搐了一下。

林霸虎冷笑,眼中不乏嘲諷含義:“你確定不是拆?”

感覺到他的鄙夷,江雲傾心虛地低著頭。

她確實不會修,而且還把原本還能苟延殘喘的織布機真的弄成了散架,隻剩下一堆賣相不怎麽好看的爛木頭。

“木鋸有嗎?”

“啊?”江雲傾茫然無措。

“以及鑿子。”

“……”

“還差兩根粗繩。”

“……”

江雲傾愣神無言的片刻,林霸虎已經將那堆破木頭評頭論足了一番。她恍惚了一陣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立馬跟秀蘭姐妹去準備工具和材料。

這林霸虎家中什麽有用的東西也沒有,三人忙活了一陣,將近天黑才湊足他要的東西。

男子的臉色頗為不耐煩,江雲傾有些慌,打發秀蘭梅蘭去院子裏玩,以免被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男子的怒氣波及,而她自己則點了一盞燈,坐在旁邊替他照明。

林霸虎拿起了錘子和鐵釘,看她一眼:“站我右前方。”

江雲傾乖乖移動了身形,這才發現方才自己擋住了屋外的月光,陰影恰好投射在對方的視線內的那根木頭上。

頓時大窘。

她這是來幫忙的還是搗亂的?

江雲傾更加盡職盡責,提著燈籠,穩如泰山,不敢再動。

幾個心思回轉,目光無意間落在林霸虎的一雙手上。

骨指修長幹淨,雖然同他那麥色皮膚一般,並不怎麽白皙,卻隱隱透著一股魅力。

靈活的手指拿著工具,在木頭和鐵器之間遊走,配上他那漠然嚴肅的表情,卻絲毫不顯突兀。

“試試效果。”

林霸虎將地上亂七八糟的工具和木頭碎屑胡亂一踢,衝她揚了揚下巴。

江雲傾放下燈,將梅蘭帶回來的絲線按顏色纏繞好,動作嫻熟而飛快。

林霸虎眸中微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