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街上,兩邊樓屋林立,街道兩旁是琳琅滿目的攤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有以麵紗遮麵的男子新奇地看著首飾攤上的玩意兒,亦有身強體壯的女子屠夫,在豬肉攤前,手起刀落,就利落地將豬骨頭狠狠剁成一塊一塊的。
女子為尊的世界,男子多嬌弱,女子卻體壯。
許若星津津有味地觀察著這新奇的世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她心癢癢,還是打算走了上去,湊個熱鬧瞧。
“你這小賤郎!三年無所出,我納元兒為妾侍,免得我孫家後繼無人,又有何不妥!你個妒夫!”一個年輕的女子狠狠地將跪在她麵前的人一腳踢開。
而被她踢倒的男子穿著粗布衣衫,他重新爬起來,立馬又抱住自家妻主的腿,哭聲哀求道:“妻主,妻主!求你了,元兒隻是個孩子,你別傷害他!”
這一出正君為即將納進來的妾侍求情的畫麵,讓許若星多了幾分興趣和不解。但很快,一旁的圍觀群眾就給她解了疑惑。
“造孽啊!這家的家主,明明是之前動手將自己的正夫郎打得弄壞了身體,才生不了,現在又打著這無所出的名號,居然想將人家的親弟弟也一並納過來!”
“我呸!誰不知道她其實是看上了人家還未出閣的弟弟的容貌!”
圍觀群眾顯然是知曉事情原委的,她狠狠地呸了一聲,顯然是很瞧不起這種惡毒之輩。
“可憐了這相依為命的兄弟倆,被這好賭的浪**子給盯上……唉。”人群中有些人默默唏噓,但同樣的也有的人不以為然。
“這兄弟倆遠來投親,沒想到自家人不認,若不是趙二心善,將二人帶回了家,兩人早就無家可歸,隻能上街乞討了!”
“再說自古以來,我們王朝女子本就是可以允許有多個妾侍,倆兄弟能夠一起生活,已經是上天的垂憐了!”
……
不管人群各種議論紛紛,處於鬧劇中心的兩人爭執不下,但最終,還是那具有話語權的女子用將二人趕出去的條件要挾,男子隻能卑微著答應,不敢再哀求。
但男子被自家妻主粗暴地扯著離開的時候,那一雙含著滿眶眼淚的眼卻看向旁邊的眾人,眼裏是滿滿的希求。
希求有一個好心人出麵,幫幫他,幫幫即將落入火坑的弟弟……
但終究是奢望。
眾人不自在地撇開眼,熱鬧看得差不多了,便一哄而散,冷漠又無情。
男子心如死灰,如一條死狗般被自家殘暴的妻主給拉走了。
這一塊區域剛開始氣氛還有些冷凝,但很快,熱鬧重新出現,叫賣聲、砍價聲、恭維聲交雜,展現著京城的繁榮。
“何屠夫,來一斤豬肉!我家那位剛生,家裏得好好慶祝一下!”
“喲,恭喜恭喜啊!那定是生了千金吧,改日我帶著我家的夫郎上門見見!沾染沾染這喜氣!”
……
然盛世之下,卻掩蓋著萬千白骨枯,極其殘酷,又極其現實。
許若星看著遠處的身影,男子卑微求饒、女子拳打腳踢,場麵讓她不禁怒火中燒,恨不得上前去將那男子救下。
但她捏了捏手心,依舊冷靜下來,隻是那杏眼裏卻掠過一絲薄怒。
她始終清楚,自己不能夠隨便以真容暴露在眾人麵前,若引得上頭那群人發現不對,讓她們心生警惕,恐會將自己陷於危險境地,這也不便於完成自己的任務。
而且,連繁華首都,都有這種家暴場麵,其他百姓也不以為然,那其他縣城呢?遠在千裏之外的鄉鎮呢?
這種場景豈不更加常見?
她可以救一個人,但還有千千萬萬相同遭遇的人在絕望中苦苦等待,她能救得過來嗎?
為今之計,隻有找尋到合適的新帝人選,讓對方關注到這民生問題,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也不是說當今凰帝昏庸無能,相反,一直都是任人唯賢的明智凰主,若有忠臣進諫良言,若可行,凰帝自然準奏。
但是當前朝堂局勢不明,隨著皇女們的成人,朝堂已然分為了好幾派,開始明爭暗鬥起來。
這當然有凰帝縱容的結果,因為太女的無能,她必須要找尋到新一任繼任者。
許若星頂著這個無能太女的身份,自然無法暗中接觸朝堂臣子,也不可能直接向凰帝獻策。
若獻良策,凰帝會改觀,爭權的皇女們也會改觀,那一天,必然是太女的死期!
所以許若星不僅不能獻策,還必須要維護好自己糟糕的形象,以此迷惑眾人,讓她們都專注於爭權,她也好暗中觀察,完成自己的任務。
許若星腳步一轉,很快就到了某地,大門口的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京兆府。
沒一會兒,她重新走了出來。
她回頭深深地凝望了一下代表著正義的牌匾,轉身離去。
單薄的裙衫隨風自動,獵獵長風中,瘦削的身影如青竹,含著一股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
她雖暫時無法將天下苦難久矣的人解救,但如今遇見一人,便不可能視若無睹。
不然,與那隻顧爭權的虛偽上位者、蠅營狗苟之輩又有何區別?
昭月律法第一百六十七條,若無故毆打他人致重傷者,當杖刑三十,且商議賠償!
昭月王朝缺乏律令保護家庭當中處於弱勢地位的男子,但是卻有對於毆打霸淩方麵的相關懲處。
許若星晃悠了一陣子,便打算回府。穿過一個巷子時,目光落到某處,腳步不由得一頓。
縮在角落小小的一團,是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衣不蔽體,瘦得皮包骨頭,如此慘狀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凰主腳下的王土所存在的子民。
許若星駐足原地,看似平靜地盯著不遠處的小乞丐,但那眉眼卻染上了冷凝之色。
小乞丐小心翼翼地將麵前的幾枚銅錢收攏在手心裏,還警惕地四處看了看,再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往一個方向跑了。
許若星沒有猶豫,直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