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我是你的朋友

徐亞鏡的手,在黑暗中朝著夏修伸了過去。

夏修卻並沒有馬上握上她的手。

黑暗中,明明看得不是很真切,可是他還是緊緊的盯著她。

“為什麽。”他問。

為什麽她要幫他。

徐亞鏡壓抑著自己心情的激動,此次“回鄉”,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夏修竟然會衝著她問:“你是誰”。

她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有一天,夏修會用看著陌生人的眼神來審視她,打量她。

從前他們一起出生入死時,一起經曆各種奇幻的冒險之時,夏修與她之間的默契仿佛沒有了痕跡的硝煙,竟然什麽都不剩。

夏修仍舊定定的坐在**,一動不動。

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那麽多個他並不認識的人指證他說他才是主使,他感受到了來自周圍滿滿的惡意,他不能夠確定這世界上是否還真的有人會為他好。

即使,他對這個人亦有些熟悉的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太淡,太薄,僅是一閃而過就消失了,是否隻是他的錯覺,他並不知道。

陰謀太多,詭計太多,他唯有以不變,來應萬變。

“我是,你的朋友。”

徐亞鏡哽咽了一下,說道。

“是你的同學。我們曾經在一個學校裏就讀。”

“學校?什麽學校?”就連他所讀過的學校,他也已經忘記了。

徐亞鏡呢喃的說出了他們的母校的名字,可是夏修卻對這個學校的名字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徐亞鏡所說的話,落在夏修的耳裏,就像是一塊泥巴掉入了黑潭水中,除了有些微落水的聲音之外,便連激起的水波,也沒能維持多久便散去了。

夏修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的名字叫夏修,這個名字還是別人告訴他的。事實上,他連自己是誰,從哪來的,做過什麽,將要做什麽,他也都不知道。

所以,別說徐亞鏡能說出一個校名,就算她把他從出生到現在,所經曆過的所有一切都羅列出來,那也沒有用。

沒有任何印像留存在他腦子中的話語,就算描述得如何的繪聲繪色,那也是別人的記憶,是別人的世界,不是屬於他的。

夏修的自嘲,被徐亞鏡看到了。

她的心中像是有一根刺,被愈紮愈深。

“你想不想出去?”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悲傷情緒,此刻可不是她感傷念懷的時候了。

縱然夏修不信她,不認識她,那也沒有關係。

如今的夏修已經是一個階下囚,除了她,再沒有人會向他伸出援手。

他懷疑也罷,不信也罷。

隻要他還堅信自己並沒有殺人,那麽相信他一定會做出有利於自己的選擇的。

夏修沉吟了一會,果然動了一動。

“牽著我的手吧。”徐亞鏡再次向他伸出了手。

夏修這次沒有遲疑多久,便從**下來,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夏修的手很冷,握住徐亞鏡柔嫩的手掌時,把她凍得一個激令。

“閉上眼。”她說。

隻有全身心的信任時,才會在別人的麵前閉上自己的眼睛吧。

徐亞鏡有些擔心他不會這麽做。

其實,不用閉也可以的。關鍵是夏修已經忘記了從前的所有記憶,所以,再經由怪談店的路子出去時,能不看見,便能少一些疑問。

夏修緩緩的閉上了。

他沒有再提問,也沒有說話,徐亞鏡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跟碰上我走。”

女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回響,他沒有其他選擇,大不了就是撞一下牆壁吧,反正也沒有什麽損失。

然後接著,他就感覺到自己一腳踏空。

整個人仿佛跨進了一個低矮一些的門裏。

門?這裏怎麽會有門,這可是牢房內啊。

“別開眼。”

女人的聲音提醒他。

“我不會害你。等我叫你張開眼睛之時,你再張開吧。”

夏修雖然心覺詫異,也知道自己好像進入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因為這裏的空氣驟然變冷,一下子低了十幾度的樣子,讓他冷得直打哆嗦。

冷氣順著他的衣領袖子,直直鑽入他的皮膚,甚至仿佛還能滲透進他的毛細骨,直達四肢骨骸。

“不要停。”女人繼續在他的前方引導著道。

她的聲音,是那麽的溫柔,那麽的輕盈,仿佛如同一道甜美的香醇的果汁,讓夏修有一瞬間,便想著自己死不死了?是不是已經被槍決了?所以才會做了這樣的一個夢。

原來,死亡就是這麽美好的。也罷,這樣的話,他也不必再醒來了。

可是遺憾的是,當他想著不要再醒來時,女人的腳步卻停頓了,連帶著,他也停頓了下來。

“可以了,你張開眼睛吧。”

張開眼睛的這一瞬間,夏修才又感覺到周圍的溫度迅速的升溫了。

他,站在了一個溫暖的酒店裏麵,這裏開著中央暖氣,所以他才會覺得十分的溫暖和舒服。

但,他卻更懷念之前那短暫時間中的冰寒入骨。

“夏修,好久不見了。”有一個個子高佻的男人就坐在這個房間裏麵,見他睜開眼,那個男人就走了過來,伸出手與他交握。

這個男人的氣質很特別,文質彬彬,帶有濃厚的書卷味兒。如果他穿著一個長褂子,因為會比他現在穿著的襯衫與休閑褲的搭配更合適吧。

莫名的,夏修覺得這個男人是一個威脅。

但是哪一方麵的威脅,他又說不清楚。

雖然見到這男人便讓他心頭泛起了警惕感,但同時,他又直覺的認為這個男人並不會害他的性命。

真是一個複雜的直覺啊。

這讓夏修越來越摸不準這兩個人與他究竟是什麽樣的關係了。

他閉了閉眼睛,比起外麵的陌生人來,這兩個人似乎略有點安全性。

“你是誰?”再睜開眼時,夏修的眼裏恢複了一片清明與冷漠。

未名揚起嘴角笑了笑。

“你的朋友。”他說。然後又道:“我叫未名,她是我的女朋友。”

後麵這一句話出現的有些突兀。

盡管夏修已經不再記得前塵往事,但是徐亞鏡聽到未名突然這麽說,還是有些心裏忐忑。

畢竟,夏修對她的情,她是知道的。

她緊張的看著夏修的表情。隻見他什麽表情也沒有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僅隻是確認未名所指的“她”便是她一樣,然後便點了點頭。

並沒有什麽情緒的變動。

徐亞鏡心裏,既是安心,但又覺得揪心。

安心是因為夏修沒有因為未名的這一句話而難過,揪心的是他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就在這兩種不同的情緒相夾的情況下,她朝著未名投去了不滿的一眼。

未名仿佛根本沒有接收到她的眼神一般,繼續跟夏修說話:“我們想幫你,你能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嗎?或者你能想起來的所有事情。”

夏修的眼睛眨了一眼,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了陰影。他的頭發長了,劉海有些遮住眼睛,這顯得他比以前更清瘦了一些。

“你們為什麽幫我。”

他很平靜的問出這句話,就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

他這樣的態度,不知情的人以為他是在耍酷,拿喬,以為他的性格古怪。

而隻有知道他的人,才明白他是受了多大的傷害,受盡了全世界滿滿的惡意之後,再這樣說,那是多麽自然的事情。

徐亞鏡和未名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

徐亞鏡知道夏修並非是在耍酷,拿喬,任性。雖然她沒有親身的體驗到夏修的遭遇以及他的感受,但是目睹了這個世界對他的傷害,如今他這樣冷漠顯得難以親近,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深厚的情義在,夏修哪怕對她再惡劣一點,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他置氣。

“夏修,也許你已經想不起我們了,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徐亞鏡上前一步跨了出來。

“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落到這步田地,但是我知道有兩件事是我很肯定的。”

“一,我相信你沒有殺人。二,我一定會幫你把你失去的記憶全部都給找回來!”

隻要能幫助夏修恢複他的記憶,很多事情就能很快的迎刃而解。

是誰在背後算計了夏修,栽髒了夏修。

是誰有那麽大的本事,把夏修原本的光明大道給換走。

這些,隻要查清楚了,便能知道真相。

夏修望著徐亞鏡,看到她有些激動的神情,看到她眼角盈著淚光。

他很想問她為什麽會這麽相信她。

也想幫她拭去她眼角的淚光。

但是他終究什麽都沒有做。

他覺得自己的身上仿佛被一道無形的枷鎖束縛住,使他無法做出這一個舉動來。

而這條枷鎖,就是剛剛未名說出來的那一句話,“她是我的女朋友”。

夏修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沉默。

沉默了半晌之後,終於還是他先打破了三個人之間流動的詭異氣氛。

“你們想怎麽幫我?”

腿站得有點累,夏修動了一動膝蓋,走到房間裏的一張椅子旁,主動拉了過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