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看她把肉挑出去,皺眉道,“你今天很不對勁。”

“沒有。”陳玨勉強笑了一下,“可能太累了,沒什麽胃口,油膩的東西吃不下。”

陳媽媽放下碗筷,驚訝地看向她,“你不會是......有了吧?”

陳玨沒想到她媽會想這麽離譜的事,不耐煩地回應,“沒有,我們一直有做措施。”

說完,才發現不合適,隨意搪塞道,“反正不是,你別亂想。”

“哎呦,你們就要結婚了,可以要了,媽支持你。”

陳媽媽看著桌上的菜,又開始誇,“以前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還轉不過彎兒來,不同意。現在覺得,遠昭這麽好的孩子,不便宜你便宜誰。”

“還是自家孩子好,我們都不需要耗費時間再去了解他,把你交給他這樣的人,我才放心。”

陳媽媽滿臉笑意,仿佛能遇上黎遠昭是她陳玨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陳玨臉色慘白,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才開口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們了解他麽?”

陳媽媽一臉篤定,“當然啊,他小時候在咱家呆了四年,哎呦,從一個小孩子長成那麽高,怎麽會不了解啊。”

是啊,黎遠昭從十二歲就住在她家,四年朝夕相對。

他優秀、陽光、聰慧。

那四年,他的光芒幾乎掩蓋了他身上存在的所有缺點。

不,那時的他,根本沒有缺點,或者說,那時的他,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

所以即便後來時隔六年再出現,他們全家對他也從未有過防備之心。

四年啊,他們整整相處了四年啊。

陳鍾年把他帶回家,替他治病,供他上學,給了他一個完整的家。

誰曾想,帶回來的居然是個嗜血的狼崽子。

既然這樣,當初又何必假意救陳鍾年?

為了不被懷疑嗎?

她當時居然還對仇人感激不已。

陳玨胸口脹痛,連呼吸都能牽動全身的痛覺神經。

“媽,我想搬回去。我們搬回去吧。”

“你和遠昭,是不是吵架了?”

陳媽媽總覺得今天的陳玨有點問題,回家後就狀態很差,現在更是攛掇著她搬走。

陳玨言辭閃爍,“沒有,我和他......挺好的。”

“那是我住這兒,打擾到你們了?”陳媽媽故意道。

“不是。”陳玨沒想到陳媽媽會誤會她的意思,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們有自己的房子,你現在恢複的也差不多了,住在自己家方便一些。”

陳媽媽一想,也是,自己的街坊鄰居都不在這裏,房子雖然大,但寂寞得很。

尤其是當孩子們都去上班之後,自己跟一個保姆大眼瞪小眼,別提多難受了。

她當即點頭答應,然後拿出手機,“我得給遠昭說一聲,不然他回來看不見我,該擔心了。”

陳玨按下她的手,“我跟他說吧,媽,你去收拾一下行李,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陳媽媽的東西很少,大部分都是些換洗衣服,還有醫院配的藥。

大致收拾完畢之後,陳玨像逃命似的離開了這套房子。

往後幾天,她都一直在等電話。

公安局的李弘警官是陳鍾年的舊識,陳玨等的就是她的電話。

她要第一時間知道調查結果。

這段時間,她既不去公司,也不敢呆在家裏,害怕陳媽媽起疑心。

最後,隻能呆在景秀園的出租屋裏。

先給她打來電話的是宋連。

其實宋連已經連續給她打了好幾次,每次都被她掛掉。

和黎遠昭有關係的人,她都不想再接觸。

但轉念一想,宋連又有什麽錯呢?

她歎了口氣,還是接了。

“你們兩口子到底在搞什麽?”宋連有些氣急,“黎遠昭是失聯了嗎?需要報警麽?”

最近辰遠談成一個大項目,宋連整天在工地上跑,忙得焦頭爛額。

沒想到關鍵時刻,兩個人一個都聯係不上。

“他沒死,還活著。”陳玨太久沒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一愣,“你怎麽了?你這聲音不對啊。”

陳玨輕咳一聲,提了下精神,“宋連,辰遠的事,以後我不會管,你也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你說的是什麽豬話?”宋連有些窩火,“你跟黎遠昭又在鬧什麽?這麽大的公司兩個老板都人間蒸發算怎麽回事?老板都不幹了你讓底下的員工們怎麽辦?喝西北風嗎?”

陳玨根本沒心思聽這些,宋連還在那邊喋喋不休,她直接掐斷了通話。

她腦子裏不斷重複著那天在盛興門口聽到的話,內心的憤懣一天比一天堆積的厚重。

猶豫再三,她打通了小吳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陳玨還沒開口,那邊便著急撇清。

“陳小姐,”小吳支支吾吾,“我隻是個助理,什麽都不知道。”

“小吳,我不用你說你不知道的,也不用你交代什麽,我隻想知道,黎天江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個......”

她壓製著情緒,“小吳,既然你不說,那我隻好去問孫一瑋。”

陳玨其實是在詐他,她根本沒有孫一瑋的聯係方式。

沒想到這招很管用,小吳馬上就慌了。

“你別聯係她!”他聲音有些打顫,猶豫再三才又開口,“我們見麵談。”

小吳把地點約在了一個僻靜的工作室,陳玨進門前,還被迫用了測試儀,測試她身上有沒有裝竊聽裝置和錄音筆。

他坐在屋裏,看見陳玨進門,立馬起身。

“你來了,快坐。”

陳玨坐下,冷漠地看著他,“剛剛門口那是什麽意思?”

“以防萬一。”小吳搓著手,掌心全是汗,“我也是為了保全我自己,還有你。”

陳玨點頭,“好,廢話就不要說了,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我隻能告訴你那一個問題,就是黎天江的死因,”小吳為難地看著她,“別的,我不清楚。”

“你知道你這算什麽?幫凶!我隨時可以報警!讓警察審問你!”陳玨從椅子上彈起來,按在桌上的雙手隱隱發抖。

“陳小姐,你別激動,就算你報警把我抓起來,我也什麽都不會說。”小吳無奈地苦笑,“我爸媽都在美國,你知道那意味什麽嗎?”

意味著無事發生的時候,他父母就是風光的華人。但一旦有事,他父母就是別人手中的肉票。

陳玨深吸了口氣,坐了下來。

小吳見她冷靜了不少,才開口把黎天江的死因告訴了他。

和黎遠昭多年前描述的一樣,陳鍾年開槍打死他父親,他親眼目睹他父親的死亡過程後,跟著陳鍾年回了陳家。

故事不長,卻足以讓陳玨崩潰。

原來他們從十二歲第一次見麵開始,就注定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