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玨瞬間清醒,猶如毒蛇貼麵,渾身僵硬起來。

“睡了麽?”黎遠昭附在她耳邊,“你已經一個月沒跟我說話了。”

他略微收緊手臂,又怕碰到她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把她護在懷裏。

陳玨麻木地縮在**,半晌,低聲道,“我恨你。”

這是她近一個月以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黎遠昭眼眸微動,抿著嘴唇,“我知道。”

陳玨眼神木訥,注視著房間裏的黑暗,“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

黎遠昭的語氣異常平靜,似乎這些話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閉上眼,隔著病號服,聞著陳玨身上的味道。

紗布膠帶的氣味覆蓋了陳玨本身的體味,但即使這樣,黎遠昭也舍不得鬆手。

陳玨握緊了拳頭,語氣沉悶,“你去給我弄個輪椅,我想出去散散心。”

隔天早上,陳玨睜眼,就在床邊看到了輪椅。

這段時間,黎遠昭都呆在醫院,公司的事情基本在放任,陳玨時常能聽到小吳和宋連打來的電話。

大概事情堆積到了一定程度,黎遠昭終於肯把她留在醫院,去公司處理事情。

陳玨坐上輪椅,試著看能不能自己一個人獨自驅動。

還好,這個輪椅是電動的,陳玨可以坐上它自由上下樓。

李娜娜又一次來看她,她們約在了醫院的花園裏。

保姆芳姐跟著陳玨,把她推到了一個涼快一點的樹下。

離得很遠,陳玨便看到了李娜娜,她大聲招呼著,“娜娜!這裏!”

話音剛落,她就發現了李娜娜後麵還跟著一個人。

蘇惑拿著一束鮮花,白皙的臉被粉色百合襯托得幹淨俊俏,陽光下,他似乎比鮮花更蓬勃耀眼。

陳玨勉強地朝他倆笑了笑,“謝謝你們來看我。”

“蘇惑聽說我要來,一定要跟著,所以我就把他帶來了。”

李娜娜看了眼站在旁邊的芳姐,客氣道,“我們照顧她就行,你去休息吧。”

芳姐為難地看著他們,“黎先生說了,我一步都不能離開太太的。”

“太太?”蘇惑不禁重複了一遍。

李娜娜沒好氣地說,“得,又是黎遠昭自己給陳姐扣的帽子。”

陳玨有些慍怒,語氣也不太好,“芳姐,我現在還坐著輪椅,鋼釘還沒拆,我能跑到哪兒去?我就想跟我朋友說幾句話,也不行嗎?”

“可是黎先生——”

“我會跟他解釋的,你快走。”

芳姐不敢惹陳玨生氣,畢竟黎遠昭在她麵前都低三下四,於是便識相地離開。

李娜娜邊推著陳玨邊說道,“這個保姆是黎遠昭找來看著你的嗎?”

“算是吧。”陳玨苦笑,“我的腳估計還得兩個月才能好利索,現在我得好好做康複訓練。”

蘇惑跟在後麵半天沒吭聲。

他猶豫了片刻,繞到陳玨麵前,開口問道,“好了之後呢?”

陳玨和李娜娜都一愣,她倆差點忘了還有一個人。

蘇惑補充道,“好了之後,你還準備跟他這樣糾纏嗎?”

陳玨抿唇,捏了捏拳頭,“當然不會。”

她抬頭看著兩人,“我一定會想辦法擺脫他。”

“不是我潑你冷水,”李娜娜有些擔憂地看著陳玨,“黎遠昭這種人,太難搞了,隻要你在市裏,都不需要掘地三尺,依靠他的人脈,找到你是分分鍾的事。”

“那我就到別的城市生活,中國這麽大,總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陳玨想過,如果實在沒辦法擺脫他,那就幹脆逃到他手伸不到的地方。

“我不想讓你走,”李娜娜不舍地看著她,還沒準信呢,眼淚就溢滿眼眶,“你走了,我再去哪兒找你這麽好的朋友。”

陳玨安慰道,“我就是隨口說說,現在腿還瘸著呢,沒考慮那麽遠。”

蘇惑蹲在陳玨的輪椅邊,認真的看著她,“如果需要我,一定一定要說,我會不顧一切,不考慮後果的幫你。”

陳玨點頭,“嗯,我會隨時跟你們聯係,不過你們不要去我的病房,那裏說話不方便。”

李娜娜一頭霧水,“為什麽?”

陳玨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也說不好,反正你們不要去就行了。”

她懷疑病房裏被黎遠昭裝了竊聽,但她不確定。

三人又隨意聊了幾句,陳玨開始腿麻,有點坐不住了。

李娜娜把她送到電梯口,轉身便拉著蘇惑離開。

蘇惑走了幾步又折返了回去。

他一把抵住即將關閉的電梯門,俯視著輪椅上的陳玨,像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氣。

“陳姐,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黎遠昭能徹底分開,可以換我照顧你麽?”

陳玨仰著脖子,一時之間語塞。

愣神之後,略帶歉意的笑道,“蘇惑,我一直把你當弟弟。這不是好人卡,這是事實。”

蘇惑咬了咬牙,鬆開了抵住電梯門的手。

晚上黎遠昭回病房,陳玨正在喝芳姐燉的骨頭湯。

他看上去心情不錯,利落地把外套脫掉,掛在衣架上。

他坐在陳玨床邊,“我找了市裏最好的康複團隊,明天他們專門來這裏幫你做腿部康複。”

陳玨沒吭聲,用力眨了下眼,代表她聽見了。

黎遠昭直起身來,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沒拒絕,甚至沒給他任何反應。

這是黎遠昭最不願意看見的,他寧願陳玨罵他,打他,也不願意她無視他。

“你今天見李娜娜和蘇惑了?”

陳玨喝湯的動作停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原狀。

果然,芳姐什麽事情都會告訴黎遠昭。

“見他們開心嗎?”黎遠昭用近乎討好的語氣,“下次還是請他們上來吧,外麵太熱,你也不能長時間呆在花園裏。”

陳玨不言語,把碗放在桌上,一聲不吭地鑽到了被子裏。

康複訓練比陳玨想象的要難得多,兩個治療師帶了一些機動器材,來輔助陳玨的腿部的恢複治療。

本以為像陳玨這樣嬌弱的女生會哭爹喊娘,沒想到她硬是一聲不吭,把所有的康複項目都做了下來。

不僅如此,她還主動要求在每天的康複時間上再加一倍,康複師看她訓練量實在太大,容易適得其反,沒有同意。

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陳玨現在勉強可以下地走幾步。

李娜娜帶了她最喜歡的蟹黃小餛飩來看她,肉眼可見陳玨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她也放心了不少。

幾天後,蘇惑也跟著李娜娜來看她,三人坐在醫院綠化地的長椅上,思忖著陳玨下一步該怎麽走。

李娜娜開玩笑地說,“要不陳姐,你現在趕緊找個男人嫁了,讓他死了這條心不就完了?”

蘇惑一聽,挺起了身,“我覺得這個建議,很不錯。”

陳玨略顯無語地看著他倆,“那我得找個跟我有仇的,這樣正好讓黎遠昭幹掉他。”

她伸手搓著那條受傷的大腿,邊擠壓邊說,“黎遠昭把我的鑰匙拿走了,我現在回不了家,我得先想辦法把我的證件拿出來。”

“你直接跟他要鑰匙不就行了,你就說你要回家取點東西,他還能不給你?”

李娜娜轉過身,幫她揉著另一條腿。

陳玨有點吃痛,輕聲叫喚了一下,“嘶~他好像對我有防備,我跟他要過,他不給,說我想要什麽的話,他幫我拿。”

“把證件扣住,就相當於把你禁錮在這裏了,你哪兒都去不了。”

李娜娜不禁感歎,黎遠昭這個人,心機太重了。

蘇惑在旁邊撓了撓頭,有些歉意地看向陳玨,“陳姐,有件事,我一直沒敢告訴你。”

“沒事,你說。”陳玨不以為然。

“你家的鑰匙,我這兒還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