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把李白拿回來的文件處理完之後，開始坐在椅子上發呆。
他滿腦子都是陳霜和。
三十一歲應該拚事業的年紀，他居然開始有點戀愛腦上頭。
他拿出一份資料，準備靜下心來認真工作。
陳霜和。
陳霜和。
陳霜和。
字裏行間居然全是陳霜和。
周南下意識地抬頭，黑色的電腦屏幕上反射出了他笑意黯然的臉。
他立刻拉下嘴角，把這副傻樣子隱藏了起來。
“咚咚咚！”
敲門聲驟響。
周南對著屏幕確定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應道，“進來。”
“周總，您的咖啡。”
陳霜和把杯子放在周南桌上，微微頷首，標準的下級對上級的態度。
“不是說了嗎，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叫我名字，不用這麽生分。”
“在公司還是叫得正式點比較好，不然喊順嘴了，要鬧笑話的。”
陳霜和笑著一低頭，頭發滑下來遮住了眼睛，她伸出右手來把頭發掖到耳後，“那周總，沒什麽事情我就先去工作了。”
說完，她便轉身往外退。
“等一下。”
周南叫住了她。
“嗯？”
“你今天下班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我們這次老朋友相遇，好像一頓飯都沒吃過呢。”
陳霜和思考了一下，微笑著回應：“好吧，是該一起吃個飯了。”
她心想，這頓飯卻之不恭，這段時間多虧了周南的照顧，不管是換身份也好，換工作也好，全都是他一手包辦的。
雖然陳霜和能感覺到周南對她的心意，但畢竟沒有挑明，“不知好歹”反而顯得自己小器。
坦**一點，雙方都能自在些。
周南把晚飯選在了一個西餐廳裏，環境很好，大廳中間擺放了一架三角鋼琴。
陳霜和看了看眼前描金邊的餐具，又看了看對麵西裝筆挺的周南，最後低頭看了看自己。
下班後她在襯衣外麵直接套了件藍色毛衣就出來了。
毛衣的袖口上都是磨起來的毛球。
陳霜和本來不是在乎打扮的人，但這明顯的對比，顯得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
她把手放在桌下，一顆一顆地扯著袖口上的毛球。
周南點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又給陳霜和點了一份全熟的。
陳霜和喜歡有嚼勁的東西，就算在家裏自己煎，也一定要做成焦焦的那種。
“謝謝你還記得我的喜好。”
她向來是一個特別容易被細節打動的人，周南的每次用心，她都能感覺到。
周南抿嘴一笑，煞是好看。
陳霜和這才注意到，周南今天刻意打扮了。
他現在穿的這套深藍色西服上，有印花的圖案，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上班時那麽沉悶，多了些翩翩公子的瀟灑。
而且他的頭發好像也細心打理過，平時他都用發蠟固定，看上去商業味十足。
但今天頭發散了下來，原本的自然卷顯得頭發更加蓬鬆，平添了幾分貴氣。
周南看到陳霜和在看他，往前一靠，輕聲問道：“好看嗎？”
陳霜和裝傻充愣：
“什麽？”
“我今天，好看嗎？”
周南又重複了一遍，眼神裏有挑逗般的溫柔。
“好...好看。”
陳霜和有些打磕巴，一緊張，耳朵就開始發燙。
“好看的話，我以後經常這麽穿。”周南看到她這個樣子，覺得煞是可愛。
頃刻間，服務員就把做好的牛排端了上來，周南把兩份牛排都擺在自己麵前。
然後開始動手幫陳霜和切那一份。
全熟牛排很硬，陳霜和以前就切不好。
麵前的這個周南和以前相比，真是毫無二致，甚至更好。
有那麽一瞬間，陳霜和甚至在想，如果當年沒發生那件事，他們倆現在是不是像普通情侶一樣，在這裏就餐？
她用力晃了一下腦袋，趕緊把這個離譜的念頭趕走。
周南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她麵前，用手帕擦掉沾在邊緣的醬料。
陳霜和嚐了一口，是她喜歡的口味。
“味道怎麽樣？”周南一副等著邀功的表情看著她。
陳霜和點了點頭，“嗯，很好吃。”
他終於鬆了口氣，“那就好，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對牛排很挑的。”
“也......沒有吧。”
“有。”周南晃著手裏的紅酒，示意陳霜和跟他碰杯。
陳霜和舉起酒杯輕碰一下，“你是不是跟別人吃的，安在了我頭上。”
周南一口酒差點嗆到，“怎麽可能？我大學的時候就談過你一個女朋友，怎麽會搞錯？”
聽到他提起以前的事，陳霜和稍覺尷尬。
周南卻開始認真地掰扯起來。
“你忘了嗎？有一次我們翹課去吃飯，那家西餐廳特別難訂，咱倆趕時間，騎了個電動車，我帶著你，被交警追了好幾條街。”
記憶之門被打開，陳霜和瞬間有種置身於那時場景的錯覺。
眼前之人還是當時之人。
她記得那個餐廳也是這樣的格局，空曠的大廳中間，擺放著一架三角鋼琴。
“我想起來了，是有那麽回事。”她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後來我們還是被交警追上，批評教育了好一陣呢。”
現在回憶起來，很多細節都曆曆在目。
當時交警對他們倆的批評非常嚴厲，甚至說要通知學校。
陳玨被嚇得夠嗆，她倒是不怕老師知道，她是怕陳鍾年知道。
一旦被她爸發現，她談戀愛還飆車，肯定得掀翻天。
周南看她害怕，就把她護在身後，朝那交警說道，“車是我騎的，你別嚇唬我女朋友，要報就報我一個。”
交警本來也隻是嚇一嚇他們，看他這麽護對象，反倒調笑起來，“呦，年紀不大，倒是挺有男子漢的擔當。得了，下不為例。”
兩人匆忙趕去那家餐廳，中途發生的意外已經讓那時的陳玨完全提不起精神了。
她吃著嘴裏的牛排，味同嚼蠟。
也就是那時候，她帶著情緒抱怨道，“這家牛排真難吃。”
周南安慰著她，“那下次，我帶你去更好的餐廳。”
“好。”陳玨賭氣點頭，“也要這麽大排場的，也要有大鋼琴的！”
“行！有大鋼琴，我彈給你聽。”
隻是那次之後沒多久，周南就出了國，這個約定，再也沒有兌現。
那時的她，總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壞脾氣，兩人相處的時候，周南更像是她的情緒垃圾桶。
她張揚，霸道，以自我為中心，但即便是這樣，周南也從未抱怨過。
他把她的好與不好，統統收入囊中，以至於他離開的時候，陳玨幾近崩潰。
後來的很多年裏，她都再也沒遇到過那麽好的人。
陳霜和收起記憶，看了眼坐在對麵的周南。
他不再是20來歲的青澀麵孔，眉宇間早就彌漫上了成熟的色彩。
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待人紳士，又十分溫柔，這點一直都沒變。
她吃著盤裏的肉，開玩笑道，“這家的牛排，真的比以前那家好吃。”
“我沒騙你吧？十年前就說會帶你來更好的餐廳，現在兌現了。”周南唇邊湧上一絲笑意，“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陳玨虛晃了一下酒杯，“是啊，已經十年了。”
“不，應該是，不過十年而已。”
周南盯著陳霜和，目光灼灼，仿佛要把這十年錯失的份都補上。
陳霜和不由自主地躲閃著他的視線。
他可能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借故去了洗手間。
陳霜和用手指輕輕沾了點紅酒，在桌麵上寫了個“十”字。
她正看著這個字愣神，突然，寂靜的餐廳裏突然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River Flows In You》
她朝聲源處一看，周南坐在鋼琴前麵，微微俯身，玉指輕揚，像極了故事裏麵的深情男主。
他朝陳霜和的方向看去，兩人隔著半個餐廳的距離遙遙相望。
聚光燈打在他的頭頂，給他鍍了一層溫柔的暖色。
身旁的萬物仿佛都消失了，隻剩下了演奏台上的周南。
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首曲子的緣故，陳霜和盯著周南，不自覺的就濕了眼眶。
這是他們談戀愛時，周南曾許諾要彈給陳霜和聽的曲子。
雖已物是人非，但她還是很感動。
在這手指揮動的瞬間，她仿佛聽到了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
音樂緩緩結束，周南起身，右手壓在胸前輕微頷首。
餐廳裏的客人雖然不多，但也都為他的表演折服，紛紛鼓起了掌。
周南落座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是答應你的，我現在做到了。”
陳霜和眼睛泛紅，有點羞於抬頭，低聲說道：“謝謝。”
“那你答應我的，準備什麽時候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