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可被問得一愣，隨即一把搶過照片，“跟你有什麽關係？”
電梯門打開，她剛跨出一隻腳，右臂就被沈裴狠狠扼住。
沈裴臉上的輕浮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晦暗。
“是誰？”
他重複，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幾分。
周亦可抽不出身，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又關閉。
“這是我一個妹妹。”她甩手，掙脫禁錮。
李白未婚有女的事情尚未在公司傳開，她沒多言。
“妹妹？”沈裴低頭喃喃，又倏地抬頭，“她幾歲了？”
周亦可從電梯裏的鏡中看他，語氣裏滿是不耐煩，“三歲了。”
沈裴退後，整個人靠在牆壁上，仿佛需要背後有支撐才能保證自己不倒下。
他稍微緩和了一下情緒，低聲問道，“孩子生病了嗎？”
“白血病，正在化療。”
周亦可轉身重新按下樓層，她沒心思跟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聊天。
手上的合同要趕緊簽了，李白那邊才能進行下一步工作。
電梯門打開，她走出去，回頭看了一眼。
沈裴還靠在牆壁上，垂著頭，一張臉隱藏在紛亂的黃發下，沒什麽生機。
周亦可心想，沒想到咋咋呼呼的太子爺，也有憐憫之心，看到小姑娘身患重病，也會表現出慈悲的一麵。
而此時，電梯中的沈裴，拳頭抵在牆上，止不住的顫抖。
李白在辦公室翻看與卓越、辰遠三方合作的那個工程，進度遠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快。
他記得上次周南住院，就是正在工地跟進。
按理來說，這種多方合作，監督人數眾多，更應該快，可現在看上去，建設速度平平無奇。
他正擰眉疑惑，內線電話響了，周南讓他去一趟辦公室。
一進門，周南便開門見山，“李白，如果我離開雲林，你跟我走嗎？”
這句話問得李白一懵。
周南在雲林位高權重，年過三十就做了執行總裁，這是很多人奮鬥一輩子都到達不了的位置，他想不通有什麽理由能讓周南離開。
“我不明白，”他直言，“我不認為有比雲林更適合你發展的地方。”
周南淡然一笑，“你別緊張，我隻是說如果，未來的事誰又能保證呢。”
他坐直，回歸正題，“今天你把大部分的資料和工程進度都看了吧？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李白把手上的資料擺在他桌上，“大部分都沒問題，小劉雖然是臨時上調，但處理工作還算認真，有一些小問題稍微整改一下就可以了。”
周南點頭，“嗯，那少部分呢？”
“少部分就是，我看了跟卓越合作的那個工程，自從你上次回公司後，工地那裏幾乎再沒有過任何進展。”
周南輕輕敲擊桌麵，若有所思，“我也發現了，回公司之前我明明督促過，但工程那邊好像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整個項目本來應該是三方跟進，但當時簽署協議的時候，工程這方麵幾乎全權交付給了雲林，現在進度緩慢，那兩方借題發揮是遲早的事。
李白皺眉，直言道，“估計您還得去工地。”
周南也這麽覺得，這件事如果從一開始就是別人在跟，也就罷了，但偏偏對方兩個公司都指名道姓要他負責，現在進度不前，責任絕對會算在他頭上。
他不是不想跟，但是一旦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就又要開始壓迫他。
他甚至懷疑，工程進度這麽緩慢會不會是黎遠昭從中作梗，隻要把他綁在工地，別說去找陳玨了，連回家都變得很難。
果不其然，下午，他就接到沈建洲的電話。
現在初春，正是趕工程的好時候，沈建洲讓他把別的事情都撂下，專心搞和卓越的這個項目。
於是第二天，他就又匆匆去了工地。
在工地的辦公室裏，他遇到了宋連。
宋連代表卓越跟辰遠來視察，這是他第一次見周南。
兩人之前唯一的聯係，就是宋連偷發給他的那條短信。
見周南之前，宋連就聽說過他，年輕有為，而立之年便擔任了雲林高層。
今天一見，果然風度翩翩，也難怪陳玨願意委身。
他微笑點頭，握手示意，“周總，久仰大名。”
“宋總客氣。”周南頷首，雙手迎上，恭敬又謙和。
兩人就項目的進度進行了一番探討，又找來工程師，了解了一下整體的規劃，又在細節上做了一些簡單的調整，直到雙方都滿意，工程師才帶著圖紙離場。
宋連對周南幹練的行事作風頗為欣賞，兩人坐在簡陋的彩鋼房裏喝茶。
周南抿了一口茶葉，“上次給我發信息的，就是宋總吧？”
“是。”宋連雙腿交疊，眼神頗為可惜，“不過也沒怎麽幫上忙。”
“別的不說，光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宋總是陳玨非常值得信任的朋友。”
屋外的大型機械嗡嗡作響，兩人在屋內各懷心事。
良久，宋連才開口，“既然信任，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陳玨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吧？”
他盯著周南，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周南喝著茶，喉結滾動，表情鎮定如常，“為什麽這麽問？”
宋連沉默許久，“直覺。”
“直覺？”周南笑，停頓了一秒，“直覺既沒有說服力，又不能當證據，說出來未免太草率了。”
宋連也跟著笑，“那看來是我冒犯了。”
“沒有，”周南起身添水，“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我的，我們很好。”
“那你們怎麽還不結婚？莫非周總的父母，也不同意？”
宋連盯著周南倒水的手，男人的手腕一歪，撒在了杯外。
“我父母在國外，等他們回國，我們自然會結婚。”周南拿過他的杯子，替他斟滿，“宋總不愧是陳玨的好朋友，對她的關懷超出了我的想象。”
宋連摸著滾燙的杯沿，意味深長，“當然。”
他扭頭看了眼周南，對方也在看他，兩人沉默對視，隨即都避開了眼。
宋連之前隻是懷疑，現在卻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陳玨肚子裏的孩子，大概率不是周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