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後,陳媽媽去後場見了黎遠昭。

他定了定神,看到她,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媽,你先回去休息。”

日夜連軸轉,他憔悴頹敗,被折磨的沒了人形。

陳媽媽從未見過如此落魄的他,不免心疼。

她摟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沒有說話。

雖沒一言一語,但黎遠昭知道陳媽媽在想什麽。

他回抱她,反而像在安慰她一般,“我沒事,別擔心,生老病死,人生常態。”

陳媽媽緊繃著情緒。

他表現的越平靜,她就越心疼。

表達不出來的傷痛,往往紮得人更深、更猛。

“你還要照顧小玨跟慕慕,一定要盡快打起精神來。”

“嗯,”他抱緊陳媽媽,聲音悶得很,“謝謝媽。”

外麵傳來了敲門聲,小吳走了進來,看到有人,又往外退。

“等等。”

黎遠昭叫住他,朝陳媽媽疲憊一笑,“媽,你們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處理。”

陳媽媽點頭,往門口走。

小吳朝她頷首,待她離開後,才掏出手機,遞給黎遠昭。

“我今早接到了一封電子郵件,夫人發的。”

他頓了一下,解釋道,“看樣子應該是定時郵件。”

黎遠昭接過手機,郵件內容很簡單。

——包裏夾層有張黑色卡片,交給遠昭,很重要。

深夜,汽車停在中塘。

黎遠昭上樓,臥房裏放著孫一瑋那一隻中古包。

拉開夾層,裏麵果然有一枚迷你內存卡。

黎遠昭看著手中的東西,久久沒回過神。

他想起孫一瑋曾經給他放過的監控畫麵,不由得心裏有些發怵。

會不會在她臨死前,還想著懲罰他這個不肖子?

強烈的心理陰影,讓他看著那張卡就開始犯惡心。

但他又想起郵件上的那三個字——很重要。

沒人能代替他看裏麵的內容,除了他自己。

平複了一下心情,他把卡片帶到了書房。

想來也是可笑,不怕鬼怪、不怕惡人的他,竟然會怕這個小東西?

說到底,還是童年的陰影難以治愈。

他坐在書桌前,將卡片塞到電腦裏。

猶豫半天,才鼓起勇氣打開。

畫麵晃動,非正常拍攝,不過好在,不是曾經那段監控。

他按下暫停,用力揉了下眉心。

雖然隔了好幾年,但畫麵掃過的邊邊角角,他有印象。

A市去機場的那條路,途經的小巷。

他知道,視頻跟陳鍾年有關。

·······

早上七點,陳媽媽從臥室裏出來。

陳玨穿戴整齊,幹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今天醒這麽早?”她拿杯子倒水,提高音量,“小玨?”

陳玨緩過神,臉色不太好。

她按壓太陽穴,一晚上沒睡好的樣子。

“黎遠昭的電話,打不通。”

“打不通?”陳媽媽放下水杯,去臥室拿手機。

撥通號碼,對方關機。

孫一瑋死後,黎遠昭沒去上班,一直在家休養。

陳媽媽和陳玨一直沒有聯係,就是怕打擾到他。

“不應該啊,怎麽會關機呢?”陳媽媽翻抽屜,裏麵有個筆記本,“我記得他給我留過一個座機號。”

“別打了,家裏沒人。”

陳媽媽一愣,“你去過了?”

“嗯。”

陳玨早上去了中塘,看屋裏的狀態,至少走兩天了。

她給宋連和小吳打過電話,但對黎遠昭的下落,一無所知。

陳媽媽坐下,有些不安,“興許····是太累了,出去旅遊了?”

她摩挲著大腿,自顧自地說道,“散散心也好。”

陳玨一言不發。

黎遠昭不是那種扛不住壓力的人,孫一瑋的離世雖然會對他造成一定的打擊,但絕不至於讓他逃離人群。

很明顯,出事了。

一上午,陳玨都心不在焉。

中午休息時間,同事通知她,周南讓她去辦公室。

她收起身上搭的毯子,往頂樓走去。

辦公室門大開,陳玨進去,順手帶上門,“你找我?”

周南點頭,少有的肅穆。

他招手,沉聲道,“你過來。”

陳玨抿緊嘴唇,站在辦公桌對麵。

周南把手邊的資料推給她,眉間陰翳,“你怎麽回事?財務狀況、稅務繳納都沒整理進去,濮新這個競標非常重要,你就這麽對待你的工作?”

他向來冷靜自持,對待普通員工都是溫聲細語,今天少有的疾言厲色。

陳玨自知理虧,沒有辯駁,“我的錯,我現在就拿回去重新整理。”

她去抽桌上的文件,被周南死死按住。

“他的事,對你的影響這麽大嗎?”

孫一瑋離世,周南也聽說了。

陳玨那幾天請假太過頻繁,他能猜出原因。

雖然嘴上對黎遠昭滿是怨恨,但他真出事的時候,陳玨沒有一次是怠慢的。

包括現在的魂不守舍,也是為他。

周南不鬆手,追問,“是不是?”

“是,”她抬頭,幹脆承認。

一上午,她的腦子裏都是黎遠昭的事,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去報失蹤人口。

倉皇之下,才會把手上的工作搞砸。

“由於個人原因,耽誤了工作,非常抱歉,我會在下班之前,將所有的資料都整理好,然後交給你。”

周南臉色一陣青白,半晌,撤回文件,扔進抽屜裏,“算了,讓李白來吧,濮新的項目,你不要參與了。”

走廊裏,陳玨靠著牆,緩了好久。

看來,是時候離開源上了。

她回到工位上,翻找自己的辭職報告,手機響了起來。

溫小小看見,提醒她,“陳姐,電話響了,嗯······陌生號,歸屬地是A市。”

陳玨整理東西的手一僵。

A市一般給她打電話的,隻有李娜娜,陌生號碼,還是頭一次。

她盯著電話,半晌後,才接通。

“小玨嗎?”

陳玨怔了一下,這個聲音有些熟。

“是我,你是?”

“我是李弘,你父親的案子,有進展了。”

距離陳鍾年離世,已經四年了。

陳玨做夢都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接到有關案件的電話。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小玨?在聽嗎?”

陳玨穩了下神,“弘姨,我在。”

“在就好,你盡快來一趟A市,這個案子,這次真的可以了結了。”

“找到肇事者了,是嗎?”陳玨突然一陣心虛,顫抖著問,“是·····姓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