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讓我去陸地?”)
“陸地, 我們找到陸地了!”
方卉興奮地扯著玄鱗的手臂,指著遙遠的陸地分享喜悅。
她現在的心情,堪比身處荒島的魯濱遜發現了過往輪船,即將看到解放的希望。
老實說, 海鮮再好吃, 接連吃好幾天,嘴裏也快膩味了。她開始強烈地懷念主食、蔬菜與水果, 再不補充這些東西, 早晚會得壞血病。
但人魚根本聽不見她的話,他的目光已經被眼前搖晃的柔軟牢牢地吸引住,赤紅色的眼珠子都不會動了。
“玄鱗?”
方卉剛喊了他兩聲, 就再次被撲倒,冰涼的觸感覆上身前,人魚似乎是被視覺刺激過,吃得又凶又狠。
“……”
喜悅被惱怒衝淡, 方卉咬著牙扯他的長發:“混蛋,給我住口!”
她最開始還怕將人魚扯疼,用的力氣並不大, 但體貼並沒有換來好色之魚的醒悟, 他根本感受不到頭皮的刺痛,哪怕一根頭發都很難被拽下來。
反而是方卉, 她開始感受到另類的“疼痛”。
在人魚上手之前,方卉終於狠下心, 揪著他的長發,凶悍將他從身前扯離。
啵。
死活不願離開的玄鱗貪婪地叼著可口的“食物”, 直到最後一秒才依依不舍的鬆口。
方卉連忙攏上衣領, 將半個身子都扒到貝殼裏的人魚重重地推落海裏。
海水拍起大朵浪花, 玄鱗在水底浸泡幾秒,猛地破水而出。海洋怪物的本能得不到舒緩,眼睛就像匹惡狼,凶悍地盯著自己的雌性。
“@#¥%#@¥¥”
聽不懂的人魚語低低地響起,其中蘊含的危險氣息使得方卉心頭發涼。
她硬著頭皮指向遠處的大陸:“我想去那裏。”
玄鱗順著她的手指往後看,敏銳的視線瞬間就鎖定了幾裏外的島嶼。
雌性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
“說不定島上還有像我一樣的人類。”
人魚聽懂了幾個詞,臉色垮了下來。
他再也顧不上與雌性親密,遊到貝殼的後方,將它朝著反方向推去。
方卉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自己乘坐的貝殼在海麵上轉了個圈,調頭朝著一望無際的海洋飄動。
“你要幹什麽?”她趴在貝殼邊緣,努力往後看,“陸地在後麵,你推反了!”
玄鱗藏在貝殼後麵,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推,將雌性的話拋之腦後。
漸漸地,方卉悟出他的意思。
她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想讓我去陸地?”
依舊無人應答,隻有貝殼越飄越快。
眼看著難得撞見的島嶼離自己越來越遠,方卉急了。
她用力拍打貝殼,試圖引起玄鱗的注意。
“我不可能永遠飄在海上,必須去陸地生活。”
“就算那是個荒島,我也得去看看上麵有沒有能吃的食物。”
“玄鱗,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
但這些話對於剛學習人類語言的人魚來說,顯然太過複雜,他根本理解不了她的意思,隻知道她迫切地想要丟開自己回到陸地。
貝殼不僅沒有停下,甚至還以一個小時70公裏的速度瘋狂地往前遊動。
方卉的嗓子都快喊劈叉了,也沒有換來人魚的絲毫理解。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錯過這個島嶼,不知道還要再飄多久,才能看到其他陸地。
她一咬牙一狠心,爬到貝殼邊緣,縱身朝著深不見底的海水躍下。
撲通。
重物砸落水麵的響聲,很快就傳遞到人魚的耳中。
他幾乎是瞬間就鬆開貝殼,朝著雌性落水的方向遊去。
後者跳進海裏後,頭也不回地朝著島嶼遊去,看也沒看過身後追來的人魚。
方卉其實會水,隻是遊動的速度太慢,兩米都沒有遊出去,就聽到背後傳來極速的水流劃破聲。
下一秒,遒勁的手臂死死地鉗住她的腰,幾乎是將人扯進了懷裏。
方卉的後背緊緊地貼在人魚的胸膛上,纖細的腰肢被粗壯的手臂橫貫在身前,哪怕拚盡全力掙紮,也沒法掙脫半分。
“放開我,你放開我!”
方卉不死心,浸在海水裏的雙腿瘋狂地往後蹬著人魚的龐大尾巴,雙手也攢足勁兒去掰他的手臂。
“我要去看看那座島,你憑什麽不讓我去!”
玄鱗一言不發,哪怕身體被踹了好幾腳,手臂也沒有鬆開分毫。
方卉氣得扭頭咬他肩膀,死活都咬不動。
防禦力驚人的怪物低下頭,就這麽看著雌性攻擊自己,直到她精疲力盡,牙口都被蹦酸,才轉身攬著她往前遊。
已經飄遠的貝殼被人魚拖回來。
他雙手一舉,就將雌性重新送回貝殼裏,然後沉默地拉著貝殼往背離島嶼的方向遊。
方卉的眼睛已經紅透了,她終於明白這條人魚根本不是送她回陸地。
哪怕、哪怕讓她上岸看看,也不允許。
太霸道了!
他完全是將她視為狩獵回來的所有物,小打小鬧願意縱容她,到了關鍵時候,就是不容反抗的強權!
方卉最後難過地回頭看了一眼。
礙於貝殼的阻擋,她連那座小島的具體模樣也看不見。
好不容易等來的上岸機會就這麽折在眼前,四天四夜的期盼變成笑話。
方卉不願再看到這條橫行霸道、不聽商量的人魚,“啪”地一下合上貝殼。
玄鱗的耳朵動了動,回頭隻看見一個緊緊閉攏的大貝殼。
他猶疑了幾秒,最後還是轉回腦袋,拖著貝殼遊了十幾公裏,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座島嶼。
懸在頭上的害怕終於消退。
玄鱗不再往前遊,而是圍著貝殼繞了一圈,悄悄地抬起手,沿著兩扇貝殼的邊緣毫不費力地掰開,露出躲在其中的雌性。
“咕嚕。”
一串無意義的音節引起方卉的注意,她抬頭看到人魚,就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拿後背對著他,擺明了不願意看他的架勢。
玄鱗有些焦急,半個身子都探進貝殼裏,手臂試探性地落在她的腰間,想要將人拖過來。
“放開!”方卉的反應極大,幾乎是瞬間就甩開他的手臂,“別碰我!”
明明是她扇飛他的手,自己的手背卻被撞得紅了一大片。
玄鱗飄在海麵上,脫離了剛才的環境,他的強勢與沉默早已消失,隻剩下不知所措。
“¥%#”
那麽小一團身影蜷縮在角落,他明明伸手就能將她抓過來,就像剛才在海水裏那樣。可人魚還是怕了,他知道是自己出爾反爾,以至於被雌性厭惡。
可……看到島嶼的那一刻,玄鱗的心頭升起的不是期待與高興,而是深深的惶恐。
不想讓她回陸地。
想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深海怪物想也沒想地將雌性拖回自己的領域,卻沒料到她開始不理自己,連碰都不讓碰。
砰。
貝殼再次被重重地合上。
人魚煩躁地遊動好幾圈,最後也不知道想到什麽,當即潛下海底,抓回一隻雌性最愛吃的大龍蝦,去殼烤熟後,小心翼翼地掀開貝殼,討好地湊到她的嘴邊。
“吃。”
這是他為數不多學會的人類詞匯,在海獸的粗暴思維中,給予食物就能引起雌性的注意,然後等待她主動湊上來,同意他的靠近與親昵。
但這一招放在人類的身上,卻不管用。
方卉冷著臉扭過頭,推開他投喂過來的龍蝦肉,兩片粉唇緊緊地閉合,不肯接受他的討好。
人魚急了。
他把龍蝦肉放在貝殼裏,又躍身去抓回一條銀骨魚,同樣烤好遞到雌性的嘴邊。
方卉再次拒絕,甚至還躲進最角落,整個人縮成一團,以此來抗拒他的投喂。
場麵就這麽僵持起來。
玄鱗急得就差沒跳進貝殼裏,逼著雌性將食物吞下去。
“吃。”
方卉心裏難受,不僅不想吃,更不想看到這條人魚。
她突然伸出手,將他狠狠地推出去,再次將貝殼猛地合上。
啪。
清脆的響聲猶如落在人魚的身上,將他打得措手不及。
茫茫大海上,人魚沉默地守在貝殼邊,直到太陽沉下海平麵,最表麵的海水變得冰涼,裏麵的雌性也沒有絲毫動靜。
他再也等不了了。
貝殼被粗暴的掀開,人魚高挑健碩的上半身探進其中,手裏還抓住已經熟透的魚肉。
他固執地將魚肉喂到方卉的嘴邊,在她即將偏開頭之前,捏住她的臉頰,硬生生地將魚肉塞進她的嘴裏。
“吃。”
玄鱗隻會重複這一個字,他一點兒也不想看到雌性餓肚子,也不想看到她的臉上流露出對他的厭惡。
差別太大了。
明明不久前,他還俯在她的身前,感受著嬌弱身軀的顫抖。等看到那座島嶼後,她就興奮地想要離開他,現在還如此抗拒他。
人魚的心裏難受極了。
“我不吃!”
方卉掙紮半晌,哪怕魚肉被喂進嘴裏,也不肯咽下去。
她甚至當著人魚的麵,直接吐出來。
“我不吃你給的東西!”
玄鱗當即僵在原地,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冰冷的心髒。
雌性不願意吃他的食物,還主動吐出來。難道隻因為他不想讓她去陸地,她就這麽厭惡他?
方卉捕捉到人魚眼底的受傷,但她沒有絲毫心軟。
她承認,不肯吃東西,是有一小部分想要威脅他的用意。但更多還是性格裏的倔強,她不介意這條人魚日日夜夜占她的便宜,畢竟他長得那麽俊美,身材也一等一的好,她不算吃虧。
成年人與成年人魚之間的親昵,那隻能說是幹柴撞上烈火、旱地遇上耕牛……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不一樣,方卉沒法接受自己被玄鱗困在海上,成為專門取悅他的俘虜。
哪怕他沒有這麽想。
但方卉不能容忍。
她注定也是霸道的,當他願意聽她的話,一切都好說;但當他開始強製□□,她也不會屈從。
方卉當著人魚的麵,將嘴裏的食物吐得一幹二淨,然後翻身躺下,隻給他留下抗拒的背影。
海風驟起,水麵被吹起層層波紋。
人魚罕見地感受到幾絲寒冷,是從心裏升起的。
他不甘心地再次探進貝殼裏,小心翼翼地湊到她的臉頰邊,試圖親一親那塊軟綿的麵頰肉。
下一秒,方卉睜開眼,對上那雙赤紅色的眼瞳。
那裏麵罕見地帶上幾分忐忑與害怕。
她隻看了兩秒,就冷著臉躲開他的親吻。
如此臨近的距離,方卉的躲避顯得那麽地明顯與防備,玄鱗人魚的心瞬間就被敲碎了一角。
他的雌性討厭他,不願意親近他。隻因為他沒有將她送回陸地,回到人類的族群。
諸多情緒雜糅在心口,人魚呆呆地飄在海麵上,眼底的受傷幾乎快要凝為實質。
留在這裏不好嗎?
他可以帶著她,遊遍每一片海域,而不是看著她消失在陸地上。
作者有話說:
深海霸主的“囚禁”play(狗頭)
今天發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