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場人才招聘
5年前，唐璐璐還是市委招待所的一名普通的客房服務員。因為遇見了童勁鬆，這才調到接待處，一步步地做到了現在的科長位置。她的丈夫錢華宏能當上招待所所長，很大程度上還是沾了老婆的光。
聯絡科另有一名科員叫陳莉莎，年齡45歲，是市建設局局長的夫人。平日上班遲來早走、鬆鬆垮垮的,甚至整天也見不到她人影。
有道是不看僧麵看佛麵，老百姓也常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兩個說法一雅一俗，道理其實是相同的。夫榮妻貴，這種有恃無恐的作派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唐璐璐做人做事都很玲瓏，對陳莉莎縱有不滿，當著她的麵都是禮讓三分，和和氣氣的，還陳大姐長陳大姐短的叫得煞是親熱。
在背後，唐璐璐免不得要向童勁鬆告狀：“這麽個累法，我咋個招架得住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聯絡科是連巧婦也缺呀！”
童勁鬆微笑著說：“你就是巧婦麽，現在幹得很不錯嘛！”
唐璐璐道：“我說的是缺頂事的科員嘛。您又不是不曉得，那個陳莉莎不想做事、也做不成事，有她沒她都一個樣。”
童勁鬆說：“陳莉莎當初調過來是沈市長發的話。你們可要搞好關係，說不定今後對你的提拔還有幫助。眼光要放長遠些，懂嗎？”
“我又不得傻瓜，這些都曉得。不過，聯絡科是真的缺人手。”
“編製就這麽多，幾個科一樣缺人麽。現在市委、市政府三令五申嚴格控編，隻能慢慢爭取增加編製。”
“遠水解不了近渴呀！要不，就先招個臨聘人員進來，也不占用行政事業編製，一個月工資1000多塊錢就夠了。”唐璐璐說，“下星期市上不是要舉辦大學生就業招聘會麽？要招，就招幹得起事的大學生。”
童勁鬆道：“好，這事我回頭給程處長說，叫他負責落實。這次就多招幾個。要是隻給聯絡科增加人，別的科會有意見，說我偏心哪！”
唐璐璐抿嘴一笑：“聯絡科是您分管的，不該偏心呀？再說，再說……”
童勁鬆輕輕擺擺手：“不說了，我心頭有數。”
竹嶺首屆大學生就業招聘會是由市人事局主辦的。開幕式當天，程海平帶著姚誌明、唐璐璐和勞新華，提前來到了招聘會會場。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要為接待處聘用4名大學生，男女各兩名。
會場設在市人才大廈外的陽光音樂廣場。隻見四周彩旗獵獵，場內人潮湧動，一隻隻碩大的彩色氣球淩空拉起祝賀開幕的條幅標語，隆重熱烈的氣息撲麵而來。開放式入口正對著主席台。色彩鮮豔明快的背景牆上，“竹嶺市大學生就業大型專場招聘會”的大字會標格外醒目。主席台兩旁各懸掛著一幅紅底黃字的宣傳橫標，左邊的是“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主渠道作用，為全市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提供強大的智力支持”，右邊則是“緊緊抓住就業機遇，為實現人生理想插上騰飛的翅膀”。會場的東西兩側，一個挨一個地擺滿了招聘單位的桌位。
主席台上未設坐席。杜建傑、沈大誌及常務副市長白明翔、市委組織部部長符向明等10多名參會領導站立著一字排開，麵向所有的參會者。沈大誌首先致辭，表明了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當前大學生就業困難問題、促進高校畢業生就業工作的決心和期望。
市人事局局長馮燁宣讀了參會的主要招聘單位名單及相關情況。據他介紹，參加招聘的有80多家企事業單位，涉及汽車、醫藥、旅遊、商貿、電子、機械、房產、學校、醫院、賓館、酒店等行業；此外，還有市、區縣的一些政府部門。各用人單位共為應聘者提供就業崗位1300多個，含文秘、公關、銷售、管理、生產、設計、會計、技術等多個類別，所有崗位都麵向高校應往屆畢業生。
杜建傑接著大聲宣布招聘會開幕，隨後招聘活動開始了。整個開幕式隻用了約半個小時。
市接待處沒有像許多企事業單位那樣在桌位前後放置標明具體要求和工薪待遇的廣告牌，條桌上除了擺著單位名稱的桌牌外，隻在桌前用透明膠帶並排粘貼了兩張八開的白紙，上麵打印了“招聘男女大學生各兩名”幾個大字。
對於招聘條件，程海平他們心中是非常明確的。除了學曆、專業、年齡、身高有嚴格要求外，童勁鬆還特別強調招聘的人要具備公關技能：“我們搞接待，經常要陪人喝酒打牌、唱歌跳舞啥的。有人說，這些都屬於‘灰色技能’，明顯是偏見嘛！我不管灰色不灰色，反正就認準一點，具備了這些技能，我們就能增加溝通感情的渠道，更好地獲得接待對象的認可，完全可以從正麵角度來解讀。”
招聘桌位前很快被谘詢、登記的求職者圍滿了，看來市委市政府接待處這塊市級機關牌子還是很有吸引力的。程海平和姚誌明、唐璐璐、勞新華一邊查看著各位大學生的畢業文憑以及英語考級、計算機、駕照、GRE、CPA等五花八門的證書，一邊對他們進行詢問和觀察。
有一些大學生對招聘條件和工作性質提出了質疑，問是不是招公關先生和公關小姐？或許是自我衡量條件不夠，也可能是擔心除了正常工作以外可能還會有其他方麵的要求，不少人主動選擇了放棄和離開。
大多數應聘的人由於身高體貌、“灰色技能”等不符合條件，早早就被擋在了門檻外。雖然一一都進行了登記，但他們已經打入另冊，失去了複試的資格。
時近中午，人潮漸漸消退。程海平他們都感到有些疲憊。初選的成果實在慘淡：隻有3名男大學生合格，進入了下一輪複試。按照4：1的初選比例，還有5名缺口。而女大學生竟沒能初選到一個，原因在於入他們法眼的本來就少。有兩個結伴而來的女大學生條件很不錯——外表靚麗、身材高挑、能喝酒能打牌、還擅長唱歌跳舞，看上去性格也很陽光，遺憾的是她們問了幾句就謝絕挽留，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唐璐璐不甘心，追過去一問，這才弄清了緣由，原來人家心高氣傲，瞧不起這份雖然在政府部門上班卻沒有正式編製、收入還可憐巴巴的工作，說是靜江有個大企業給6萬年薪我們還嫌少呢，你們一個月才那點工資報酬，咋能體現我們的價值呀？實在對不起囉……
市接待處的招聘點緊挨著市人才服務中心的桌位。勞新華按照程海平的吩咐，去附近餐館叫了10多份盒飯，人才中心主任肖玲及其7名工作人員也一人一份。
吃飯的工夫，肖玲走過來表示感謝。聽說他們的招聘不理想，覺得很奇怪，說時下大學畢業生都尖削了腦袋往政府部門裏鑽，接待處這麽吃香的單位，未必還不如那些公司酒店有氣場哇？程主任，你們到底要招些什麽樣的大學生喔？
程海平露出了一絲苦笑。從內心講，他認為接待處跟某些企業那樣，把諸如身高相貌、“灰色技能”這些作為招聘的主要條件，有損政府機關形象。黨組會上，程海平闡明了自己的觀點。童勁鬆很是不快：“政府機關咋了？隻要符合‘三個有利於’，我們就可以這樣去做嘛！”
譚亞喜隨聲附和：“周邊好幾個市縣的接待部門已經這麽做嘍！雁湖縣接待辦招考女工作人員，麵試內容就是喝酒、跳舞和坐轎車遛彎這些，她們的酒量、舞姿、儀態舉止、暈不暈車都要列進打分範圍。”
最後，程海平也同意了這麽做。他明白這樣的道理：一件事情如果大家都讚成和擁護，你仍然進行反對和抵製，那是極不明智的。獨樹一幟的結果往往會大大削弱自己的群眾基礎，次數一多就成了異類，而異類在官場上很難有存身之地，發展空間也非常狹小。現有的幹部任用考核機製決定了：擁有對你進行評判和投票權的並非普通民眾，而是身邊的領導和同事。所以你必須跟他們和諧相處、盡可能地拉近關係。這是在縣上工作時，程海平所得到的深刻教訓和經驗。
麵對肖玲的追問，程海平隻說了一些基本要求，有意做了保留。唐璐璐在一旁快言道：“還有呢，必須要喝酒、唱歌都得行。女的要長得漂亮，氣質好，身高1米68以上。”
肖玲笑了：“嗯，女大學生，能歌善舞，長相身材出眾。咯咯，怪不得程主任今天要親自出馬呢，你們是要選美呀？”
程海平說：“我們可不是選花瓶來做擺設。不管是男是女，得有能耐做好工作才行啊！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到這兒來招聘大學生了。”
“你們的條件可夠高的。”肖玲道，“我看，符合你們條件的男大學生還好說，這樣的女大學生恐怕難找喲！”
唐璐璐說：“我才不信呢，那麽多求職的女大學生，未必連兩個合適的都沒有？”
肖玲道：“肯定有合適的，我也希望你們能順利招到。別急，這才半天呢。呃，你們可以來我們中心看看求職登記的大學生信息，登記表上有他們的畢業院校、學曆專業、聯係方式。”
唐璐璐聽了連忙說：“程主任，我現在就跟肖主任過去，看一下有沒有合適的。”
程海平同意了。唐璐璐跟肖玲一走，他對姚誌明說：“下午兩點半我還得去電信局開全省整頓行業不正之風電視電話會。唉，童處長說他分身乏術，我也是一樣哪！”
姚誌明道：“這裏有我守著，您最好回家休息一下。放心，有事我馬上打電話報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