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老人和老師
老人的遺體始終是沒有找到,鐵索橋下的山澗實在是太深了,沒有人敢下去找。而虞凡他們到達的時候,在橋邊已經圍上來了很多人,一群孩子們正在那裏放聲痛哭,淒涼的聲音,聽的有些家長眼圈都直犯紅。
看著眼前的鐵索橋,虞凡自己都感到一陣心悸,長長的鐵索連接在兩座山峰之間,鐵索上已經是鏽跡斑斑了,整個橋麵也隻是用一些簡陋的木牌鋪在上麵,有些已經出現了腐爛的狀況。
由於山峰之間的距離很長,所以這座鐵索橋也就顯得很長,從橋的這邊看那邊的人影都有點看不清楚,在山風的呼嘯聲中,鐵索橋也發出咯咯的聲音。這樣的橋,虞凡自認為自己是不敢走的,他實在是難以想象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領著一群孩子每天在橋麵上來來往往的情景,那就像每天都要在懸崖上來回走幾次鋼絲一樣。
下車之後,畢軍也是很快向村民們詢問事情是怎麽樣發生的,而通過他的了解,虞凡也漸漸明白了事情發生的經過。今天的山風很大,老人也像往常那樣,將上完學的其他村的孩子們送過鐵索橋,這是三年來他一直都在堅持的事情,這樣的一座橋,如果孩子們在上麵發生了意外的話,那意味著什麽,老人比誰都要清楚。
其實像這種情況,畢軍這個副鄉長一早就有發現,也是十分擔心的勸過老人,平常隻要他自己沒什麽事情,也會代替老人來送這些孩子,隻是他畢竟是一個副鄉長,尤其是現在全鄉都在搞建設的情況下,他來的就更少了,不過每天他都會來這裏一次,看看老人家的情況。
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為了那些可愛的孩子們,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村裏,這種情況讓畢軍有時候也是感動很內疚,甚至在每逢過節的時候,他也曾試圖勸老人回去安享晚年得了,雖然他心裏也很不舍,畢竟全鄉有一半的村子都是生活在山裏麵,而這些村子就隻有牛角村這一個學校,如果老人回去了,他都不知道要從哪裏再去找一位老師。
理所當然的,畢軍的勸說並沒有說動老人,反而是讓老人哈哈大笑的數落了他一頓,按照老人的原話是這樣的,反正自己也是風燭殘年了,還有幾天日子好活的,隻要能讓多一個孩子學到知識,對他們以後會有很大的好處,我也算是最後盡到自己老師的責任了。
聽到這裏,虞凡不禁有些熱淚盈眶了,自從劉麗出車禍的時候他哭過一回以外,這些年他也覺得自己變得堅強了,沒想到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忍不住流淚。其實虞凡明白,老人就是靠著這樣一股信念,才在大山裏堅持了三年,這是一種身為老師的使命感,是一種責任,已經深深的烙印在老人的骨子裏了,或許老人也希望這能是一種傳承吧。
看著這座在風中搖擺的鐵索橋,虞凡久久不語,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慈祥樸素的老人的身影,常年累月的在這兩座山峰之間接送著這些孩子們,而他也仿佛看見了老人最後一次送這些孩子們過橋,奮不顧身的去救一位向外跌倒的孩子時焦急的神情。他也仿佛看到了在孩子得救之後,老人臉上欣慰的表情,但他自己卻是跌落到了橋下,再也看不到他工作的學校和那些純樸可愛的孩子們了。
虞凡相信,老人在跌落下去的一瞬間,心情是平靜的,這樣的事情老人不可能沒有預料到,在這裏生活了三年,每天在這座橋上來來回回,這座橋的老舊和他自己所要麵臨的風險,老人是最清楚不過的,所以他才會堅持每天送這些孩子們過橋,隻是為了用自己老弱的身軀保護著他們。想到這裏,虞凡仿佛看到了老人跌下去時微笑的表情,眼神裏充滿著對這些孩子們的依戀和不舍,或許還有憂慮,畢竟這個學校隻有他這麽一個老師,自己就這麽走了,那些孩子們又該交給誰呢?
在橋邊佇立的不隻是虞凡他們這些人,隨著得到消息的人越多,鐵索橋的兩邊都匯集了來自各村的村民,或許是因為孩子的哭聲太過於悲涼,兩邊黑丫丫的人群中也是不時傳出抽泣聲,而且這種聲音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已經是將山風吹過鐵鎖橋的聲音完全的掩蓋住。
一種力量,一種責任和一份感動,並不是隻有英雄的消逝才會使人流淚,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在大山裏冒著生命的危險教育了孩子們三年,就算是為了生活早已有些麻木都市人都會感動,更何況是這些生活在大山裏純樸的山裏人。
“崔書記,這座橋以後就叫‘師橋’吧。”虞凡幽幽的說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說上這麽一句,或許和這漫天的哭聲有關吧。
崔漢明的眼睛此刻也是紅紅的,聽到虞凡的話用力的點點頭。不過也是因為這句話讓虞凡從悲痛的心情中清醒了過來,逝者已矣,但逝者應該得到生者的緬懷。看了在一旁痛哭失聲的畢軍一眼,虞凡沉聲道:“畢軍鄉長,現在不是你該哭的時候,立刻組織人去山澗找老人的遺體,不管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找到。”
這種事情自然是義不容辭的,畢軍一抹眼淚,轉身就開始去招呼人。而虞凡這邊也是看了身邊的野山鄉鄉長黃林一眼,道:“黃鄉長,布置靈堂,開追悼會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逝者已矣,但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要知道感恩,老人是為了我們山裏的孩子們犧牲的,應該讓老百姓有一個祭奠英靈的地方。另外,一定要想辦法盡快通知老人的家屬,讓他們以最快的時間趕到這裏來,態度一定要好。”黃林點點頭,一臉悲痛的轉身離去。
最後,虞凡看著野山鄉的書記崔漢明道:“崔書記,你立刻給縣裏打報告。我們不能讓這些孩子們再這樣冒險了,老人的犧牲,這是血的教訓。讓縣教育局、縣財政局無論如何也要撥款在山的那邊再建一所學校,一天建不成,就讓縣教育局的局長在這座橋上走一天,一個月建不成,就讓他走一個月。”崔漢明聽完點點頭,正要離去,虞凡卻是歎了一口氣道:“你準備一下吧,縣裏要在這裏開一次現場辦公會議。”
不理會崔漢明的疑惑,虞凡轉頭對站在一旁直抹眼淚的高洋說道:“你立刻給縣裏所有的常委們打電話,讓他們以最快的時間趕到這裏,我們要開個常委會。還有讓縣公安局的人派人到這裏來維持秩序,讓縣教育局、縣財政局的那些領導們都給趕到這裏來。”
悲痛之後,虞凡的心裏卻是悲哀,一個學校,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師,在這裏三年了,這種情況卻是無人問津,這讓虞凡在悲哀過後又感到一種無力的憤怒。但是這種事情自己應該怪誰呢,到最後虞凡卻是隻能責怪自己,當初自己答應了畢軍,要重新建學校的事情,雖然學校現在是建起來了,但一所學校並不是隻有校舍就行的,老師才是學校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啊,想到這裏,虞凡又是感到一陣愧疚,自己的工作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到位啊。
靈堂很快就搭建了起來,但是不是一個而是兩個。鐵索橋上發生的事情讓很多人對於這座橋感到望而生畏,沒有人敢在上麵行走,看到橋的這邊豎起了靈堂,橋那邊的人也是自發的在那邊又搭建了一座簡易的靈堂。
一位老人,兩座靈堂,這讓虞凡不禁升起萬般的感慨。是啊,我們的老百姓是最懂得感恩的,別人為他們做了什麽事情,其實他們心裏都是有一杆秤的。哼,有些人說他們愚昧,我看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愚昧,或許他們沒有什麽知識,不懂得什麽人生的大道理,但他們卻是用他們的淳樸描繪著他們自己的人生。
在太陽西沉的時候,一輛輛的小車也是開到了牛角村,所有的縣委常委在接到虞凡的電話以後都趕到了這裏。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縣電視台的那些人,這是楚沁的主意,老人的事跡我們不光隻是要去祭奠,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在大浦縣還有這麽樣的一為老人,至少要讓大浦縣老百姓知道。
再一次的搜索還是沒有找到老人的遺體,山澗實在是太深了,負責搜索的人實在是下不去,而聽到這個消息,虞凡也是一陣輕歎,沒想到他們要祭奠老人,卻是連老人的遺體都沒有找到,也好,老人為山裏的人付出了太多,就讓這兩座山峰作為老人的目地吧,讓山裏的人世代緬懷他。
大浦縣的這次常委會議就在牛角村新蓋的學校裏召開,這裏也是老人三年來教導學生的地方。不過整個學校除了教室是新蓋的以外,其他的課桌什麽的都是破得不能再破的了,有些課桌更是用土磚搭建起來的,看得所有走進來的常委們心裏都是一陣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