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窮追(一)
王欣的這話,頓時使吳明知曉了他今天和自己聊天的本意,那就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運道聽聽“專業人士”的看法。他先是去“仙牛觀”抽簽解簽,又約自己聊聊,為自己寬寬心、穩穩神,指指路。足見在他心裏把自己當成了代替“張大師”的角色,話語雖然委婉目前沒有占卜吉凶之類的詞語,但是一定會處處圍繞運道之說展開;足見此君在這個政界換屆的波譎雲詭之時,內心是多麽的波瀾起伏。
就像中醫把住病人的脈搏,吳明知道自己該怎麽說了。他心裏笑道:“今天我就來個雲遮霧繞,權做一回眼前的這位高官的心理醫生。”
“剛才我從讖語詩的文化特點和這首讖語詩的字麵意義做了分析。但是,我隻是一個普通文化館員,本就缺乏政治眼光,對於這首讖語詩是否隱含政治意義,隱含哪些政治意義不甚了解。不過,從這四位官員的遭遇來看,個人覺得他們遭遇了巫劫,背後操作的人的具體動因那就需要公安部門判定了。”
“巫劫?巫劫!不錯,他們的確是遭遇巫術形式的劫難。好了,我們不談這個。對啦,你覺得以後建設臥牛山景區時,搞幾個文化研究組織如何?比如陰陽文化研究會?古今環境人居學研究會?也許能做出品牌,吸引四方遊客?”
吳明大腦在飛速運轉,猜測是自己寫的論文是被王欣看到了才這樣問還是王欣自己的想法,因為自己在論文裏寫了在景區建立民俗文化展示演出館,同時在裏麵設立易學研究會、環境學研究會,讓傳統文化研究傳承走上正軌的建議。雖然猜測無從證實,但是可以想見,滿腦子運道觀念的這位王欣副書記一定會對這樣的建議感興趣,也許在這一切成為現實後,這樣的研究會可能被他依重,成為聯絡或者獻媚那些位高權重富甲一方但不信蒼生信鬼神的人d的工具。
吳明還是按照自己在論文裏的思路,談了建立這樣的研究會的出發點是為了傳統文化研究走上正軌。
“你是雲集市乃至於江城的專家,你的論述很有力度,隻要可行就好!”
說到這裏王欣示意吳明喝茶,然後自己沉默似在思考。半響,他笑眯眯道:“吳明呀,這次上山一時興起,求了個簽,道觀裏解簽的道士倒是滿口吉祥話,我想聽聽你的見解。”
吳明心裏在笑,“終於按捺不住開始請我解簽了,恐怕這才是你最真實的想法。”
心裏這樣想,嘴上還是得說:“王書記見諒,我還是隻能按我的所知粗淺談談看法。”
王欣微微一笑,“我求的簽是黃大仙靈簽第十五簽‘明皇遊月殿’,上吉,簽條寫著‘仙槎一葉泛中流,月殿蟾宮任爾遊,盈耳霓裳聲暫歇,酒詩吟飲幾時休。’解簽道士言說這是大吉之相,流年、事業、財富、自身、家庭、婚姻、移居、名譽、健康、友誼均無不佳。”
吳明對於民間求簽之道也有所研究,他深知這些簽語是死的,人是活的,事是變的,吉凶在於天地人因素的相互影響和運化;主觀和客觀對於一件事實的吉凶判斷都造成影響;吉凶也是相對的,變化的。但是,對於那些有心結的人來說,簽語的影響力不啻於心理核彈的力量,極容易陷進去不能自拔。眼前的這位滿腦子官運的官員,眼見對於這道簽極其上心,滿意,找自己就是再印證一下。
其實,吳明清楚地知道,簽語有一個規律,就是凡事總不說滿話,大多留有餘地或者物極必反的線索,這些都是易理陰陽的體現,昭示著世間萬事萬物沒有絕對隻有相對。就拿這一簽來說,就隱含了樂極生悲,物極必反的線索。
從簽語字麵上看,說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初登基時,整頓弊政,國民經濟得以發展,曆史上稱為“開元之治”,此簽隻道繁華快活之象,唐明皇得一葉仙舟,扶搖直上九霄,遨遊月宮,仙樂飄飄處處聞,傳說中,“霓裳羽衣曲”就因此而得,詩酒歌舞,無止無休。但是,可惜後來唐玄宗耽於安逸,與楊貴妃風流快活,任由寵臣貪汙舞弊,惹出“安史之亂”。但求得此簽,雖有大吉大利之象,萬事如意,但要警惕勿太沉迷酒色安樂。
他又想到王欣應該在“仙牛觀”聽道士解簽時應該聽人家這樣分析了,知道了酒色是可能的敗因,自己得換個說法。於是悠然道:“若按簽語之言,倒是大吉,但透露出要忌諱兩點,一則切忌不要得意張揚,肆意鋪張,二則雖然異性緣多,但要有禮有節,避免桃花。”
王欣聞言,收斂笑容,再次沉思,良久很認真地點點頭。
吳明忽然想到,“顯見他聽進去了,一定想到了何媚,這個可能帶給他桃花劫的女人。也許,他會對何媚施展啥手段,消除這個可能給自己帶來桃花劫的隱患,至少是封住她的口。難道之前何家三口慌張準備從雲集市出走,是得到了什麽不利於自己的消息?還是自己害怕會有危險才主動離開?”
接著,王欣轉化話題,聊了一些文化方麵的事情,然後停住了口,開始整理公文包,顯見是要下逐客令了。
吳明他忽然起了一個念頭,要勸勸這位高官。他朗聲道:“王書記,你很忙,今天抽出時間專門和我聊,我不勝惶恐。不過,最後我還是有一席話冒昧說說。”
王欣放下公文包,揮手示意可以。
吳明正色道:“我的爺爺吳泰您一定知道,他傳下來一句話,既是他的人生箴言,也成了我的父親的人生箴言,如今又成了我的認真箴言,那就是——人算不如天算,行正既是鐵算。我回到那首《遇仙登台歌》來說,這首讖語詩雖然是為了設計這四位而作,但是從慢慢透露出來的這四位的一貫言行來看,居於廟堂瓊台之上的人,應該謹慎為人行事,盡心做好事,方能避免劫數。雖然不可能人人都像範仲淹那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但是,潔身自好,踏實行正還是可以做到的吧!這樣的話,多半就可‘行弗無險’,即或遇險也會有‘大小貴人’相助。王書記是廟堂之上的人,我在這裏絮言,妄言了!”
王欣眯著眼,心裏在想,“這個吳明最後還是書生意氣發作,給自己來上課了。自己經曆的大風大浪無數,‘小心行得萬年船’這點道理還是知道的。不過吳明此人以後還用的著,且給他一點甜頭,最好以後為我們所用。”
於是他點點頭,笑著說:“謝謝小吳的建議,很好。對啦,關於你自己的今後發展你有什麽想法,你盡管說。我目前還分管組織,你的想法隻要合理,我會和你們雲集市領導商量的。”
吳明聯想到之前戴飛舟給自己的提醒“認清形勢,抓住機會,為自己某個好出路。”意識到眼前的這位高官覺得自己有某種價值,向自己揮動著橄欖枝,與雲集市要打壓自己安排去鄉鎮的舉動形成反差,顯出大大的恩情。
“自己是馬上緊抱大腿?還是堅持原則?拒絕有點演出太過,趕緊求人對於人們眼中的迂夫子形象也轉變太快,還是得模糊說。”
於是,吳明起身,恭敬彎腰致謝道:“我沒有啥具體想法,我隻想繼續搞我的文化研究工作。”
王欣再次露出笑容,起身主動伸出手,吳明回應握手。王欣道:“今天和你聊得很愉快,你不愧為雲集市的文化專家,希望你能發揮特長,今後繼續為雲集市文化事業做出新貢獻。”
王欣也用場麵話回應了吳明的場麵話。
兩人走出房門,丁國豪守在門口,趕緊通知隔壁的眾人。眾人走向院子,寒暄話別。
驀然,吳明又感覺後腦勺發涼,轉臉一看,那位牛猛董事長又在盯著自己,隔著幾米都能感覺到眼中的寒意。
直到兩倆小車駛出院子,吳明才覺得心情一鬆,不覺歎了一口氣。
旁邊的戴飛舟趕緊一拉吳明,“走,到我的辦公室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