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圖
等眾人都坐定以後,朱一銘眼疾手快,看見桌上有個茶壺,連忙幫李倩的杯子裏麵倒上茶,緊接著幫胡書強、陳新民、單美琴一一倒上。單美琴見了,開心地說:“朱一銘,你來了以後,我可就輕鬆了,嗬嗬!”看來以前這類事情,都是有單美琴做的。
李倩聽後,瞪了單美琴一眼,單美琴調皮地伸出了小舌頭,還衝著朱一銘做了個鬼臉,看來也不是真的怕李倩。朱一銘看了大家的表現以後,還是挺開心的,除了胡書強以外,其他同事應該都是挺好相處的。
“李科,你和那老板娘關係不錯啊,姐啊,妹啊的,叫得多親熱啊!”單美琴年齡不大,但卻充分繼承了華夏女性關注八卦的傳統。
朱一銘也豎起了耳朵,畢竟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李倩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說道:“她叫韓冬梅,男人犯了事,進去了。以前在柳家巷開砂鍋店,我和團委的歐陽部長常去那吃,一來二去就認識了,還拜了幹姐妹。到這來開飯店,還是我倆給她出的主意,剛開張的時候,我們可沒少幫著她張羅,不過現在好了,生意還不賴。”
“歐陽部長就是昨天來找你的那個姐姐啊?她好漂亮啊!”單美琴的注意力立即轉移了。
“是。她叫歐陽曉蕾,是我們恒陽團委的學少部長,上學的時候,可是我們恒陽一中的校花。”李倩笑著說。
“菜來了,小朱,開酒。”胡書強顯然更關心酒菜。
朱一銘連忙開了五瓶啤酒,一人發了一瓶,各自斟滿後,李倩舉起杯,說:“這杯酒我們一起幹了,歡迎朱一銘同誌加入我們秘書科。”
隨著一陣清脆的玻璃碰撞聲,大家都一仰脖子喝幹了杯中的酒,朱一銘發現兩個女子竟也絲毫不讓須眉,看來在官場混的都是曆經酒精考驗啊。由於朱一銘剛來,自然成為大家攻擊的目標,一會功夫,已經三瓶多下肚了。這啤酒對於朱一銘來說,雖沒什麽力道,奈何喝多了,肚子漲得難受。和陳新民連幹三杯後,朱一銘實在憋不住了,站起身來走出了包間。
朱一銘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向服務員打聽清楚了洗手間的位置,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衝向洗手間。剛進門,猛地聽見撲通一聲,隻覺得右肩一陣酸麻,眼前一個瘦小的身影直往後退。
“狗日的,走路不長眼睛啊!”矮胖子穩住搖晃的身影,嘴裏惡狠狠地罵道。
“你再罵一聲試試!”朱一銘瞪著眼前肥胖臃腫的土墩子,雙手緊握成拳,作勢就要撲上去。
“你,你想要幹什麽?”土墩子色厲內荏地說道。
“怎麽了?怎麽了?”這時,從鄰近的包間裏衝出四五個人來。土墩子趕緊越過朱一銘,來到他們跟前,說:“這小子撞了我,還想打人,給我上,狠狠地修理他。”
朱一銘一看這架勢不對,連忙操起身邊的拖把,準備迎戰。要說打架,朱一銘可是行家裏手,在周西中學的時候,有“雙狀元”之稱,學習、打架的雙料狀元,用哲學家的話說,也算是矛盾的統一體吧。這些年雖在淮江大學沒怎麽操練,但基本的反應還是有的。
正當雙飛劍拔弩張的時候,那群人的身後,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年青人,穿著白襯衫、黑西褲,架著一副黑眼鏡,意外地說:“怎麽是你?”
此時,朱一銘也已經認出了眼前這人正是早晨嗬斥他的眼鏡哥,真是冤家路窄。還沒等朱一銘開口,眼鏡哥就大聲喝道:“你這家夥好大的膽子,你知道剛才你準備毆打的是誰嗎?”見朱一銘沒有開口,他又自顧自地說道:“這是縣裏請來的開發商王老板,你想幹什麽?”說完,英俊的麵孔上寫滿了不屑。
聽到外麵有動靜,李倩她們也出了包間,看見朱一銘正被一群人圍著,連忙衝了過來。陳新民剛準備上去理論,看見戴著眼鏡正在訓斥朱一銘的,竟赫然是
縣委副書記潘亞東的秘書,縣委辦副主任林之泉,硬生生地收回了腳步。此時,李倩也發現了林之泉,但由於和林之泉發生衝突的正是自己的下屬,想躲是躲不過去的,隻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說:“林主任,你好。這是我們科剛來的新同誌,不知道他怎麽了?”
“小李啊。”看見李倩來了,林之泉稍稍緩和了自己的語氣,但仍氣呼呼地說,“怎麽回事,你問他吧?”
李倩連忙望向朱一銘,並用眼色示意他把拖把放下。當看見早晨有過一麵之緣的眼鏡哥出現的時候,朱一銘就知道今天這場架肯定是打不起來了,但他想不到這家夥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訓了自己一頓,也就沒放下拖把。此時看見李倩的眼色,並且得知這眼鏡哥還是自己上司的上司,連忙把拖把放下,隨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朱一銘說完,李倩為難地看著林之泉,這事和朱一銘並沒有什麽關係,完全是那什麽王老板的錯。
“他,他剛才分明就是想打我。”土墩子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他打你了嗎?”李倩笑著問。
“那,那倒沒有。”土墩子不甘心地說,“但要是林主任他們再晚出來一會,他也許就會……”
“也許?”李倩板著臉說道,“他會不會打你,我們不知道,但你卻實實在在罵了他,這應該沒錯吧?”
“這,這……”土墩子一時語塞。
“他剛才撞了王老板,得道歉。”林之泉指著朱一銘蠻橫地說。
朱一銘此時一臉鐵青,他被這番不講理的話給氣壞了,要不是知道林之泉是什麽主任,恐怕早就兩拳上去了,更別談什麽賠禮道歉了。
“林主任,你看,這小朱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我看還是算了吧?”李倩小聲地說。
“不行,王老板可是潘書記專門從泯州請來投資的,必須得道歉。”林之泉大聲說道。土墩子聽了這話,故意挺了挺胸膛,其實他心裏比誰清楚林之泉是在扯虎皮做大旗。他哪是潘亞東請來的投資商,不過是倒騰豬.毛發了點小財,今天好不容易請到林之泉這尊大神,想為日後搭上潘亞東的線鋪鋪路。開始遇見朱一銘差點挨揍,覺得很沒麵子,看見了林之泉為自己出頭,心中得意不已。
李倩拿眼睛瞄了瞄朱一銘,看見朱一銘這滿臉鐵青,目露凶光,狠狠地瞪著林之泉和那王老板。知道要想讓這愣頭青低頭認錯,恐怕比登天還難,那邊林之泉又苦苦相逼,雖說林之泉隻是掛名的委辦副主任,主要是專門為潘亞東服務,但畢竟也是副主任,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正當李倩不知道如何是好時,突然傳來一陣驚呼:“李倩,你怎麽在這?這麽多人,幹什麽呢?”大家扭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妙齡少婦走了過來,頭上挽著一個高高的發髻,更顯得身材高挑勻稱。李倩看見眼前的少婦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曉蕾,是這麽回事?”李倩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轉述了一遍,邊說邊向對方擠了擠眼睛。
此時,林之泉也已經認出了眼前的白裙女子,正是縣團委學少部長歐陽曉蕾,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常務副縣長歐陽華的女兒,而歐陽華和自己的老板潘亞東走得很近。林之泉心念電轉,搶先開口道:“歐陽部長,你給評評理,這位王老板是潘書記請來的投資商,現在我隻是要求他道個歉,就不再追究了,他竟然還不樂意。”說著,用手一指怒目圓睜的朱一銘。
“哦,王望龍什麽時候成投資商了,這次準備投資多少啊?”歐陽曉蕾衝著土墩子不屑一顧地說。
“歐陽部長,我,我……”土墩子手足無措,他和歐陽曉蕾的娘家是一個村的,自己的老底,人家是一清二楚。
林之泉一看這陣勢,明白了歐陽曉蕾知道土墩子的根底,於是尷尬地一笑,衝著李倩說:“小李啊,既然歐陽部長說情,我看這事就這麽算了。”說完,衝著歐陽曉蕾一笑,扭身帶頭進了包間,其他人也緊跟著進去了。土墩子剛準備瞪朱一銘,看見了兩道近乎殺人的目光正向自己射來,連忙跑進了包間。
李倩為自己的同事和歐陽曉蕾互相作了介紹,朱一銘此時才看清了歐陽曉蕾,皓齒明眸,粉黛輕施,給人一種雍容華貴之美。朱一銘誠懇地向歐陽曉蕾道了謝,歐陽曉蕾也客氣地回了招呼。朱一銘始終感覺到,對麵這位美麗少婦的眼裏似乎有束若有若無的火苗在跳動,這種火苗自己並不陌生,曾在大學女友李琴的眼中多次看見過。
通過李倩和歐陽曉蕾的交談,朱一銘才知道,歐陽曉蕾今天也是和團委的幾個同事來聚餐,老板娘韓冬梅看見和李倩一起來的小夥子要吃虧,對方似乎還是個什麽主任,連忙靈機一動,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樓下的歐陽曉蕾。
送走了歐陽曉蕾以後,大家繼續回到了包間。但經過了這一鬧以後,誰都沒有繼續喝酒的興趣了,五個人匆匆吃了兩口飯以後,就回縣委辦準備上班了。臨走前,朱一銘還特意向紅梅酒家的老板娘韓冬梅道了謝。
下午,朱一銘沒有上班,李倩說給他放半天假,讓他把宿舍整理好,順便再去置辦一些生活必需品。
兩點半左右,朱一銘敲響了後勤科科長辦公室的門。朱一銘雖然剛剛報到,但機關的這些規矩,他還是知道的,一般兩點鍾上班以後,大家都得做個準備,泡杯茶什麽的,所以要找人辦事,最好等到兩點半以後再去。
進了門以後,朱一銘連忙給後勤科科長曹明敬上一支中華,這是臨走時,哥哥特意塞在他包裏的,一共兩包。早晨一陣緊張,根本忘記了敬煙這一茬,在紅梅酒家的時候,朱一銘倒是想起來的,但他仔細觀察了一番,好像胡書強和陳新民都不抽煙。曹明接過煙,朱一銘連忙彎下腰,把他點著火,曹明對朱一銘的表現還是非常滿意的。後勤科長盡管油水不少,但在委辦的這些科長裏麵分量卻並不重,今天在朱一銘的麵前,好好找到了一番領導的感覺,真不錯。
“小朱啊,你的宿舍就在後麵的宿舍樓201,這是鑰匙。”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遞給了朱一銘。
“謝謝曹科。”朱一銘故意把後麵的“長”字省略了,聽上去顯得更加親近。
從後勤科裏出來,朱一銘連忙去傳達室領了自己的包裹,直奔宿舍樓而來。這是一幢建於八十年代中期的四層小樓,外表看上去稍顯破舊,牆上粉刷的水泥不少已經斑駁脫落。這裏住的都是縣委、縣府沒有成家的小青年,也有結了婚,暫時還沒有分到房的年輕夫婦。
朱一銘打開了201的門,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室一廳,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雖然不大,朱一銘已經很是滿足了。這以後就是自己的小窩了,這可是平生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立空間。
朱一銘看著整間屋子一塵不染,看來是不久前剛剛收拾過,於是就從藍綠條大包裏拿出媽媽早給準備好的床單。好在是夏天也不需要被褥什麽的,馬上到街上買床席子就可以對付了。媽媽連洗漱用具都準備好了,全部塞在了朱一銘的大包裏,兒行千裏母擔憂,可真是一點沒錯。把一切收拾妥當之後,朱一銘準備上街去一趟,再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朱一銘中午的時候,就已經向陳新民打聽好了,出市委市政府的大門,沿著路直走,然後右拐,就有一個小商品市場,那裏各式商品一應俱全。小商品市場裏有兩個特點人多價廉,花了不到半個小時,朱一銘就買好了席子、臉盆等生活必需品。回到宿舍以後,又是一番折騰,你別說,這些瑣事說不上嘴,幹起來,還真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