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雲石

問東君何處天涯[1]。落日啼鵑,流水桃花,淡淡遙山,萋萋芳草,隱隱殘霞。隨柳絮吹歸那答[2],趁遊絲惹在誰家。倦理琵琶,人倚秋千,月照窗紗。

[注釋]

[1]東君:春神。

[2]那答:何處;哪裏。這是化用秦觀《望海潮》“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的意境。

[賞析]

貫雲石(1286—1324),本名小雲石海涯,自號酸齋,又號蘆花道人。曾以《蘆花被詩》換取漁父蘆花被,一時傳為文壇佳話。他出身將門,善騎射,後棄武學文,曾官至翰林侍讀學士,後歸隱江南,變名易姓,易服晦跡,定居在錢塘(今杭州)正陽門外,靠賣藥為生。“與文士徜徉佳山水處”,“倡和終日,浩然忘卻”。

這支小令表達了對美好春天逝去的繾綣和留戀之情。開頭一句就表現了作者悠遠的情懷,流露出對春天逝去的遺憾和依依不舍之情。二至六句具體描繪了晚春的景象:暗紅的落日,飄散的殘霞,杜鵑在淒切地哀鳴,清澈的溪水在嘩啦嘩啦地緩緩流淌,遠山依依,朦朧可見。這些景色和聲響,都透露出一種幽靜和清涼,表現出作者的那種淡淡的哀傷和悠閑的情懷。作者通過五個鏡頭的巧妙剪接,表達了豐富的內心情感。在這組鏡頭中,有景有象,有音有色,有遠有近,有動有靜,構成了一幅色彩明麗,意境幽邃的美麗圖畫。七八句通過對“柳絮、遊絲”去向的追問,表達尋春、覓春、對春天留戀不舍之情。“柳絮、遊絲”似有似無,若隱若現;似春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尋,它的纖細和柔軟給人帶來一種惱人的情緒和慵懶的倦意,又給人一種溫熙的感覺和淡淡閑愁,作者用一“隨”一“趁”一“吹”一“惹”把這種複雜的情緒吹送人間。最後三句正是這種情緒的具體化。作者用一組極富美感的畫麵傳達:漫不經心地拔弄幾下琵琶,沒有情緒了,又去**秋千;走到秋千處,愣愣地更是一副哀愁的樣子;抬眼,如水的月光正照在窗紗上。畫麵意境清幽,比“小園香徑獨徘徊”的情緒更添清愁。“春去”,本來就激人許多聯想,給人種種揮之不去的思緒,作者通過人物的形體、動作,把這種豐富的情緒推向極致。

這支小令層次十分清晰。開頭一句是一種朦朧情感的概括,接著用五個鏡頭把這種感情物化,然後用“柳絮、遊絲”把作者的感情送向人間,最後通過月夜女子把這種感情定格,給人強烈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