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上的衣物是兩個禦寧衛幫著脫下來的,薑甯還沒來得及細看,沒想到沈君堯觀察得仔細發現了疑點。

時均蹲下用刀鞘翻看了一遍,語氣有些驚訝,“死者遇害的時候或許正在休息之中,凶手殺人之後直接草草將她埋了,所以並沒有鞋子和外衫。”

“盧洪發可有報告姚娘失蹤或者死亡一事?”

一旁站著的大娘滿臉憤怒,連連擺手回沈君堯的話,“我看就是盧洪發他殺了姚娘!距我們沒再見過姚娘之後一個多月,他盧洪發就搬走了,還是連夜跑的,肯定是殺了姚娘心虛害怕了。”

眼下盧洪發便是最大的疑凶。

院子外一群人一個個開始憤憤不平罵了起來,村長戰戰兢兢擠出來把盧洪發搬到城裏的地址說了出來,生怕說慢了被沈君堯列為幫凶。

時均領了命立刻帶了一個禦寧衛就去捉拿盧洪發,沈君堯便問薑甯是否能判斷姚娘具體死亡時間。

薑甯看著這一堆白骨有些犯難。

埋在地裏許久了,再加上海水滲透腐蝕,沒有現代精密儀器基本是無法判定具體死亡時間了。

她正要搖頭,目光掃過挖出來倒在一旁的樹木,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不能準確判斷,也許可以定個大致範圍。”

薑甯讓一個禦寧衛將樹攔腰砍斷後把斷麵立了起來,她彎著腰仔仔細細觀察著上麵的年輪,沈君堯默默站在一邊麵露不解。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薑甯抬起頭來道,“約摸是秋天的時候死的。”

此言一出那大娘倒是不同意了,她嚷嚷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懂啊?盧洪發初冬的時候才搬走的,姚娘如果是秋天的時候就死了,難不成他還跟姚娘的屍體住了兩個多月才離開?”

薑甯指了指樹木的截麵讓沈君堯和大娘都過來看看。

“樹木上這些年輪每一圈代表了一年四季。夏季光照和營養充足年輪會比較寬顏色也淺,而秋冬季節因為光照和營養減少,年輪就變得窄而色深。春夏的半圈和秋冬的半圈結合形成一年的年輪,而去年的這一圈年輪卻沒有四季交替形成的顏色深淺和寬窄變化。”

沈君堯目光掃過最外麵的兩圈,確實如同薑甯所說,去年的年輪竟然沒有出現明顯的寬窄和顏色變化。

“本來秋天的時候營養不足年輪應該窄而色深,但是因為屍體埋在地下提供了養分,所以這棵樹不缺營養反而長得更好了。”

薑甯點頭。

沈君堯有個好腦子,一點就明,是個優秀的工作搭檔。

就因為屍體提供了充足的營養,所以當時薑甯剛進院子就覺得哪裏不對勁,違和感就是來自於這棵樹。

沒人澆水施肥小半年了居然還挺拔翠綠,不合常理。

等屍體被運回鎮府司的時候剛過了申時,薑甯趕到飯堂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

沈君堯這人是個工作狂,幹起活來壓根沒想起來要吃飯,薑甯早飯都沒吃,早已前胸貼肚皮了。

本來以為這詭案能有幾宗嘛,在鎮府司當仵作應該是個閑職,可以摸魚躺平。結果天生勞碌命,飯都不能按時吃,薑甯尋思著大概哪天又得猝死在工作中了。

“咕咕……”,肚子不合時宜響了起來,薑甯剛要歎氣,背後突然傳來曹奎的大嗓門。

“薑甯啊怎麽跑這兒來了?那水鬼案查得怎麽樣了,聽說死了個小娘子啊。”

“暫時鎖定了疑凶,時百戶去拿人了。”,薑甯苦哈哈回了曹奎兩句,隨即便問他哪裏還有吃的。

曹奎性格豪爽,自打薑甯替他兒子縫好了屍體他對薑甯的好感蹭蹭往上漲,攔都攔不住,這一聽薑甯還沒吃過午飯,扯著她就往飯堂裏衝。

飯堂裏掌廚的老趙看他風風火火進來,摸了一把腰上的圍兜開口就打趣起來,“曹千戶你走慢點,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中午不是就著鹵肉吃了三碗飯,這麽快就餓了?”

曹奎把薑甯往前一推,袍子一撩也跟著坐了下來,“去去去,我飽著呢。薑甯還沒吃,你趕緊下點麵。估摸著大人也還沒吃,一會兒讓薑甯給他捎一碗過去。”

本來薑甯就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跟壯得像座山似的曹奎坐一塊顯得更是瘦弱無比,老趙當下就挽了袖子煮麵去了,還默默多放了一把麵。

“曹千戶,如果你殺人埋屍了,還會跟這屍體住在同一屋簷下嗎?”

薑甯這話問得突然,曹奎正舉著水囊在喝水,聞言活活被這問題嗆出眼淚來。

“誰這麽變態,殺了人還跟屍體住一塊,難不成是什麽特殊戀屍癖?”

“確實,正常人殺了人怎麽可能還住在案發地不走呢……”

薑甯便把案子大致給他說了一下,曹奎抹了抹嘴角的水漬喃喃道,“照這麽說來這盧洪發倒也奇怪,怎麽還住了快兩個月才走呢。”

兩人言談間老趙已經把麵煮好了。

豬油鋪底的麵湯上泛著油光,麵條上頭鋪了一層厚實的鹵肉碎,還給加了個煎蛋,把薑甯香得找不著北。

謝過老趙,薑甯提起筷子就埋頭嗦了起來,曹奎和老趙便嘮嗑了起來。

等她吃完麵摸了摸圓滾的肚皮曹奎這才接過老趙遞過來的碗,裏頭是一碗一模一樣的鹵肉麵。

“走吧,捎上這麵我帶你去沈大人那兒。”

沈君堯辦公的屋子薑甯前兩日來過了,她和曹奎閑聊間走到門口就被一聲突如其來的討饒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