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我沒殺姚娘,我真的沒有,我也不知道她被人埋在了樹底下啊。我搬走真的是因為贏了些錢想金盆洗手不賭了,過些好日子而已,我真的沒這個膽子殺人啊!”

沈君堯沉著臉坐在桌後冷冷看著,時均抱著刀站在一旁,地上跪著的男人瑟瑟發抖,整個人都幾乎跪趴在地上了。

薑甯心中了然,這多半就是盧洪發了。

接過曹奎手裏的麵走了進去,薑甯打了招呼把麵放下這才認真打量起麵前的男人來。

許是不再出海打漁的緣故,盧洪發膚色早已褪去了黝黑,矮胖發福,咧著一嘴的黃牙跪在地上喊冤,這副慫包模樣半點都不像個家暴男。

“盧洪發,姚娘是怎麽被埋在樹底下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

沈君堯的語氣平靜得很,但盧洪發整個人貼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背後的衣服濕了一大片,不停地磕頭。

“我不知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將屍體埋在樹下必定有泥土翻動的痕跡,樹重新種下後方向角度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相同,你竟然毫無察覺?”

盧洪發一邊磕頭一邊解釋,“沒有泥土翻動的痕跡啊大人,我日日在那樹邊劈柴火我記得很清楚的啊,真沒有翻動過泥土啊!”

屋外的陽光斜照進屋,沈君堯端坐著,手裏輕輕搖著半杯茶。

盧洪發跪著隻能看見他冷峻的下頜線,那身大紅飛魚服威嚴得像個煞神。

“姚娘不見了,為何不報官。”

“她拿了家裏的錢跟人跑了,我哪好意思去報官哦。後來偷偷摸摸找了一個多月我就想通了,有錢了還怕找不到年輕漂亮的女人嗎,所以就收拾了東西搬城裏來了。我真的沒有殺姚娘,我真的是冤死了啊!我要知道她就埋院子裏我哪還敢住那房子啊,還不早早就搬走了。”

“跟她私奔的男人姓甚名誰?”

這下盧洪發的頭磕得更用力了,“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去把姚娘搶回來了啊,哪還能忍這被人帶綠帽子的氣啊,是村長他兒子水生瞧見的,說是中元節前夜看見姚娘跟一個男人跑了。”

不管沈君堯如何發問,盧洪發就是一口咬定沒殺姚娘。

不得已,沈君堯讓時均先把盧洪發給拘到詔獄裏去了,裏頭有的是手段,要真是他做的不怕他不招。

磨磨唧唧了小半個時辰,麵都坨了。

沈君堯倒是不介意,三兩下就把麵解決了,空碗一推就遞到了薑甯麵前。

“我讓曹奎給你在後頭安排了個屋子做驗屍房,姚娘的屍骨也搬進去了,你去看看吧。”

曹奎極有眼力見,沈君堯話音一落他從薑甯手裏把碗拿了過來,把她送了過去。

薑甯出門的時候餘光看見沈君堯目光追著她和曹奎的背影而來,被她發現那一刻又若無其事掃向遠處的天空,快得叫她以為是眼花。

驗屍房不算大,剛好能放兩張長桌來擺放屍體。角落裏一個通風的大窗戶下擺了張書桌和椅子,還配了一個書架。

桌上筆墨紙硯都備妥了,倒是齊全。

曹奎聽回來的禦寧衛說還沒確定凶器,正好姚娘的屍骨被裝在箱子裏,薑甯正一根一根掏出來在桌上拚起來,顱骨後腦勺上那個略大的梯形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凶器倒是特別,我還沒見過梯形的凶器。一般的斧子或是刀劍都不是這個形狀,難不成是錘子?”

“也不像錘子。哪怕是一邊是錘頭一邊是尖角的羊角錘,造成的傷口應當是類似正方形或類圓形的,這個傷口的麵積也遠遠大於一般的錘頭。而且前額的傷口很小呈三角形,羊角錘的尖端砸中也應該是扁長的方形,這些並不是錘子能造成的痕跡,看起來更像是兩種凶器。”

薑甯也有些摸不準,她把屍骨完整排列好之後站在一旁認真思考起來,曹奎沒打擾她,自己靜靜離開了。

如果是至少兩種不同凶器,那犯人為何要更換武器?

如果是是同一個凶器,那又如何造成三種截然不同的痕跡?

風吹進來翻動了桌上的白紙,薑甯隨手在紙上畫了個手掌大小的紙人裁了下來。

隨後又分別在紙人的前後和手上粗略標注了傷口的位置,然後另外抽了一支幹淨的毛筆試著模擬凶器擊打的角度。

舉起紙人的時候透過陽光,前麵的墨點和後麵的墨點幾乎平行,薑甯猛地發現自己可能被後腦勺傷口的麵積誤導了。

她一直以為這樣大的傷口應該是鈍器傷,但是如果凶手站著,姚娘跪著或者趴到在地上,凶手的力氣完全可以用凶器刺穿姚娘的頭顱,留下後腦勺和前額被貫穿導致的傷口。

“前額的傷口是三角形應該是凶器的尖端,如果凶器是三棱錐一樣的形狀那姚娘用手握住凶器的時候指骨上確實可以留下至少兩道劃痕!”

薑甯喃喃自語著往沈君堯的書房跑,在門口就遇上了從詔獄出來的時均,這才過了半個時辰。

“大人,盧洪發嚇得大小便都失禁了,隻說了一堆偷看人洗澡,搶酒鬼銀子,賭錢出老千的事,姚娘的死是一點東西都挖不出來,翻來覆去就是那句水生看見姚娘跟著奸夫走了。”

禦寧衛的詔獄手段如何薑甯前幾日是瞥見過的,就那樣的重刑之下都沒吐出一言半語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是不要命的死士,要麽就是真的一無所知。

盧洪發顯然更像是後者。

“水生。”,沈君堯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交疊穿插放在桌麵上,一副閑適的模樣。

但薑甯知道,今天的晚飯看來又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