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水珠自灰色的簷角滴落,砸在地上濺起一個小水花,地麵上的積水倒影出鎮府司安靜肅穆的一角。
知府宋旭華死了,連帶著涉及狐仙案的兩個捕快兩個獄卒一同身亡,無人幸免。
“在崖底發現了宋知府的馬車,已經四分五裂了,六個人皆是腦漿迸裂姿勢各異,全死了。”
大熊低頭抱拳匯報情況,沈君堯臉色如常不見詫異,他早就猜到宋旭華的下場了。
從禦寧衛查出劉坤並非殺死淑娘的凶手開始,宋旭華的腦袋就已經危險了。
薑甯推了推曹奎讓他把杜三娘的證詞亮出來,曹奎一把從袖子裏掏出來遞到沈君堯麵前。
“大人,製造出狐仙傳言和神仙的杜三娘應該就是幕後的凶手,我在她屋裏看到了製作寒食散的藥材。隻是她一個普通婦人又如何跟知府扯上了關係,而且四名死者都是隨機找上她的,並不像有積怨的殺人。”
沈君堯淩厲的眼神落在杜三娘的名字上,姓杜,還真就是巧了。
“製作寒食散的那個藥鋪老板雖死,但他的夫人還活著,那位夫人姓杜。更巧的是,我今日去戶部翻查宋旭華的戶籍記錄,他的母家,也姓杜。”
有了這層猜想,時均再次前往戶部翻查宋旭華的母家人員,還真就讓他從裏麵找到了記錄。
杜家姨母輩的人當中有一個庶出的嫁給了一位姓盧的藥鋪老板,巧得很,那位盧老板就是製作寒食散的人。
兜兜轉轉一大圈,這位盧夫人杜婉茹不知道出於什麽意圖,又將亡夫的寒食散配方拿出來使用,而她的遠親宋旭華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竟冒著這樣大的風險替她掩蓋真相。
沈君堯並不認為宋旭華會為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出姨媽搭上性命,慶京的這些官員一個個比泥鰍還圓滑,隻有利和害能驅使他們。
要麽杜三娘握著宋旭華什麽把柄,逼得他不得不幫。
要麽則是宋旭華背後在做些什麽,杜三娘才是那個被捏著把柄無奈為虎作倀的人。
而除了杜三娘的身份,時均還發現了另一個更大的問題,杜二郎。
“杜婉茹隻有一個哥哥,那是杜家嫡出的長子,如今年紀已過六十。可我們見到的杜二郎,正值壯年體格健碩,絕對不可能是杜三娘的哥哥。”
剛剛撥開的迷霧似乎又聚攏了起來,狐仙這案子,似乎還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雖然不清楚這個杜二郎是何人,但曹奎覺得隻要人進了詔獄的刑室就不怕他不招,於是風風火火點了兩個人就去城西拿人。
薑甯幫不上忙散值的時辰也到了,她索性先去吃飯,剛抬起腳卻被沈君堯叫住,“薑甯留下。”
時均朝她挑了挑眉毛低笑著離開,薑甯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就靜靜等著沈指揮使寫完公文上的最後一行字。
看她一副乖巧的模樣坐在對麵等著,沈君堯不由自主笑起來,洗了洗毛筆將公文合上,“不問我為何留下你?”
薑甯笑眯眯地趴在桌上,一隻手墊著下巴,另一隻手撥弄著筆架上的筆,“大人辦事總有大人的道理,我不用多問,你要說自然就會說的啊。”
屋外的蛙鳴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屋裏靜悄悄的,兩人都隻能聽見自己胸膛裏加速的心跳聲。
終究還是沈君堯先抵不過她這樣乖巧的模樣,伸手從桌下拿出一個小木盒遞了出來,“給你的。”
巴掌大的紅絲楠木盒子,蓋子上雕著精致古樸的花紋,一眼就知道價格不菲。
薑甯伸手接過打開,裏頭躺著一對成色極佳的翠玉珠子耳墜。
“上回你說沒什麽飾品,這耳墜給你,日後那粉珠的就不要戴了。”,沈君堯開口的時候隻覺得臉皮發熱,壓根沒發現自己語氣平穩幹巴得像在下令辦事,薑甯一下就被他逗笑了。
她點點頭將耳墜取出來,動作迅速就戴到了左耳上,“大人,我戴著合適嗎?”
沈君堯眉目帶笑看著她一言不發,薑甯被他那雙深潭一般的鳳眸看得臉上浮起緋色,忍不住就想摘下來,手卻被輕輕按住了。
“好看的,戴著吧。”
薑甯這下真的感覺臉要燒起來了,咳了咳才輕輕道,“好,那就戴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