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突發心疾死去的案子牽扯出了一樁替罪舊案,這替罪舊案又拔出蘿卜帶出泥掀開了買人替罪的產業鏈,簡直駭人聽聞。
什麽真相,什麽人命,竟這樣就被人用錢進行粗暴的買賣,律法在這些人麵前形同虛設。
方見山隻是窺見冰山一角便已不敢往前一步,薑甯都不知道這株洲府衙手裏到底有多少冤假錯案。
“我也是在找文亮路上機緣巧合發現的這個事情。”
隨著方見山的回憶,薑甯發現了這事情竟然能荒唐到這種程度。
易文亮突然不辭而別無故失蹤引起了方家兄妹的懷疑,他們熟悉易文亮的為人不覺得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於是開始四處奔走尋找他的蹤跡。
方見山是個捕快,熟悉各種尋人門路,黑白兩道都有說得上話的人,連日下來幾番打聽下才知道易文亮是夜裏就走了,不是獨自一人,有個與他身高相仿十分敦實的男人與他一同離開的。
由於兩人是夜裏離開的,看見的人是個更夫,隻依稀看見他們朝著碼頭的方向去了,其他一無所知,不得已方見山隻能前去碼頭繼續詢問。
碼頭上的人都被方見山問了一遍,然而大半夜的根本沒有船,沒人見過離開的易文亮和那個男人。
方見山不死心,看了眼海麵,想著船隻下一站就能抵達渚州,他便向衙門請了假到渚州來問。
這也虧得他思路正確,從渚州碼頭下來,他才剛走到麵攤打算填飽肚子,就聽見隔壁桌的人在談一樁凶案。
說的是一個男人在道觀裏見色起意殺了一個美貌女子,還把那女子的腿給弄斷了。
當時方見山喝著麵湯心裏想著是什麽人如此殘暴,隔壁桌卻突然吐出他耳熟能詳的那個名字,他驚得筷子直接落了地。
為了確認是不是同名同姓之人方見山服了錢直奔衙門,腳下都要跑出火來了,借著身份跟捕快套了近乎拿到屍體所在後立刻又趕往亂葬崗。
在親眼看到屍體之前方見山一直不相信是的是易文亮,他不認為自己熟悉的好友能幹出如此殘忍無道的事情來。
然而現實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泥土包裹的草席內,易文亮與身體分離的頭顱擊碎了他的自欺欺人,他的好友真的死了。
方見山已經記不得自己當時是怎樣把屍體完全挖出來的了,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租了了輛車把屍體放上去了。
但他不相信易文亮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個與他一同離開的男人有古怪,他不會就這麽放棄的,為了日後能翻案,他把與易文亮葬在一處的蘇晴雨的屍體也一並帶走了。
一個人帶著兩具屍體走官道回去廉城未免有些招搖,方見山便用油布蓋著屍體,駕著馬車挑小道走。
那天夜裏他剛離開渚州城門進了一旁的密林裏,為了不引來野獸索性連火都不點直接靠著馬小憩。
夏天的林子草木繁茂,夜裏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方見山和馬車在一個小土坡上被高大的樹木遮蔽,他在迷糊間聽見下麵傳來腳步聲。
一個瘦高的男人帶著一個年邁的婦人正往前走,婦人趔趄了一下摔倒了,那男人小聲罵了一句隻能讓她停下休息。
“爺,我這腿腳不行了,休息一下白日再走吧。”
“白日就趕不及了,要不是你腿腳不行耽誤了行程,這麽十幾裏路早就到了。這是等著去救人命的,不是帶你去遊玩的。”
“可是……我這是趕著去送命的,爺,你就當行行好,讓我歇一刻鍾吧,真走不動了。”
“嘖,談錢的時候你怎麽不覺得是趕著去送命的,現在退縮了?你可得想想你那肺癆鬼兒子,你要不去死那就隻能換他病死了。能替劉夫人替罪擋災那是你的福氣,四十兩銀子呢。”
年邁的婦人不再說話,似乎輕聲啜泣了起來,扶著地麵顫顫巍巍站了起來,男人見狀哼了一聲又領著她繼續往前趕路了。
他們的對話就這麽落在了隱匿在上麵的方見山耳朵裏,像一聲驚雷,劈得他五髒俱碎。
拿錢替罪擋災,這幾個字印在他腦子裏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方見山轉頭看了一眼馬車上的屍體,突然意識到易文亮也許是為了拿錢給笑笑買藥才慨然赴死的。
因為那大夫還說過,若是買得起老參給笑笑當藥引,往後吃上一個月仔細調養著,笑笑也許還能多撐個三五年,當時易文亮沒錢,聽了大夫的話麵無血色。
買一根普通老參要十兩左右可以吃上七八日,一個月要四五根,不就正好得花上個五十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