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記的生意依然紅火,馬車停在巷子口的時候還碰見一個由丫鬟攙扶著蓮步款款往外走的嬌小姐。

從她的步態來看,多半是個裹了腳的姑娘。

出門迎人的依然是上回那個小二,他認出了薑甯,忙不迭把她請了進去就要去找廖保榮。

薑甯的目光被四聯屏風後頭的兩個製鞋匠人吸引,抬起腳就走了過去,小二剛要開口詢問就被時均製止。

八平米左右的房間,一側被屏風遮擋,另一側直接通向了天井。

光線從天井那邊照射下來,一張張像紙一樣的東西被貼在成排的竹架子上,微風吹過將搗爛的芋頭氣味送進薑甯的鼻子裏。

小二看薑甯瞧得仔細不敢打擾,倒是薑甯轉過頭主動喊了他,問他竹架子上的是何物。

那些晾在竹架子上的東西,顏色與蘇晴雨骨頭上多出來的那塊異物十分相似。

“那是做鞋底的料子。用搗爛熬煮的魔芋漿塗在布上,再把布晾曬到幹燥堅硬成型,最後把裁剪出形狀的硬布一層一層疊起來,通過頂板固定用縫線納成一張鞋底。我們廖記的鞋底出了名的好就是歸功於這上漿手法巧妙,多一層嫌硬,少一層不定型,這可都是技巧。”

小二借機又誇了一頓自家的手藝,渾然不知他這番話成功讓薑甯注意到了製鞋墊所需要的工具。

天井裏,一個年輕姑娘正坐在一個造型奇特的工具前納鞋底,那工具應該就是小二提到的頂板。

這個頂板是一個純木質工具,兩塊長扁的木板上端觸碰在一起,下端分開,兩根板中間被一根橫板穿透,看起來就像一個立體的字母A。

姑娘把已經貼了邊疊在一起的硬布夾在頂板的上端交接處,通過扭動橫板下方的橫杆來收緊上端的間距,調整後的頂板可以剛好將要納的鞋底固定在頂端,人不需要用手捏緊鞋底也可以輕鬆用針線進行縫合操作,十分方便。

“我知道凶器是什麽了。”,薑甯盯著頂板,眼裏閃現出了光,這一趟是來對了。

上次過來這個製鞋的房間裏並沒有人,所以她沒有留意房內的東西,這次剛好有匠人在裏頭操作,她又想要尋找凶器,仔細了解一番倒是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時均和林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兩人也發現了姑娘擰緊頂板的動作,腦子裏瞬間就有了畫麵。

凶手是把蘇晴雨的腿夾在了頂板中間,通過擰緊頂板的調節橫杆硬生生把腿骨夾斷了。

廖保榮是個鞋匠,而且是進觀去給道人們製鞋的,帶著工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人會懷疑他用頂板去行凶。

“廖保榮人在何處?”,有了更加確切的證據,時均也不等了,直接開口詢問廖保榮行蹤。

小二指了指樓上,恭恭敬敬把他們帶了上去。

廖保榮彼時正在雅間裏招待一位中年婦人,記錄了數據又選好了麵料,這才送她離開。

門一開,他就看見了站在外頭等著的三個禦寧衛,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小步。

婦人從頭到腳掃了薑甯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她的腳上,露出一個鄙夷的眼神就領著丫鬟離開。

“廖保榮,進去吧,咱們好好聊聊。”

林皓率先動身,走到廖保榮跟前緊緊盯著他,身子堵在雅間門前擋住了廖保榮的去路。

廖保榮看了一眼旁邊臉色嚴肅的時均和目露了然的薑甯,咽了下口水把想離開的說辭吞進了肚子裏,慢吞吞回到房內。

房間裏,展示架上的繡鞋像一個個無聲的聽眾,它們安靜地觀看了這一場指證。

“廖保榮,蘇晴雨是你殺的。”,林皓斬釘截鐵拋出了結論。

廖保榮張著嘴忙不迭擺起手來,直接開始否認,“沒有的事,官爺你們可不能含血噴人……”

“你用頂板夾斷了蘇晴雨的腿,上頭留下了證據你知道嗎。”

薑甯冷不丁冒出的這句話讓廖保榮瞬間腳下失衡,他往旁邊輕輕一歪就撞上了桌子,上麵放著的一張紙樣輕輕滑落到了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