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罪惡之源(上)
於審訊室之內,隻有我與郭婷兩人,其他疑犯我已經分別審問過,就隻剩下她了。之所以最後才審問她,是因為她是集團的首腦,她對整宗案子的來龍去脈知得最清楚。正因如此,我必須綜合所有人的口供,才能證實她是否有對我撒謊。
“百善孝為先,萬惡**為首。我想,善與惡都能在我身上找到……”我本以為她會滔滔不絕地為自己惡行辯護,但實際上她卻給我講了一個讓人心酸的故事——
舊巢共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
父母辛苦了半輩子,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看見我和妍妍能夠麻雀變鳳凰,出人頭地。所以,他們砸鍋賣鐵也要供我們上大學。
上大學時,我十分認真學習,從來也不去玩,也沒交男朋友。因為我知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必須好好珍惜。而且妍妍用不著多久就會讀完高中,父母也很想讓她上大學,但是家裏為了我的學費已經向親戚借了不少錢,她上大學的學費全指望我了。
我家鄉是個窮地方,家裏出了我這個大學生就已經能所有親友都覺得臉上有光,大家都以為我畢業後就能賺到很多很多錢。我本來也是這麽想,可是實際情況卻是畢業等於失業。
離畢業還有近一年時間,我就開始找工作了,麵試了多少次,我已經記不起了,反正每次的都是石沉大海。直到畢業的時候,我還沒能找到一份正經的工作,連生活都成問題,無奈之下隻好到酒吧裏當啤酒妹。雖然職業無分貴賤,但當啤酒妹的確是份不怎麽樣的差事,除了工資不高之外,還經常會被人占便宜。
找到工作之後不久,父親就打來電話,叫我寄些錢回去,因為妍妍已經收到外大的錄取通知書。當時我的工資僅僅夠我應付自己的生活開支,一時間那能拿出上萬元來給她呢?
我在電話跟父親說,我剛出來工作,手頭上沒那麽多錢。父親沉默了很久才回話:“那就沒辦法了,隻好委屈妍妍了。”這句話讓我很心痛,哭了一整夜。
我知道妍妍很想上大學,也很羨慕我能上大學。因為在我們家鄉,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隻有上大學才有出路,不然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雖然當時我已經知道,上大學也一定就能麻雀變鳳凰,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滿街都是,可是我不忍受親手摧毀妍妍的夢想,摧毀她惟一的夢想。
其實,想要搞到錢並不是沒辦法,我年輕,而且還算漂亮,最重要的是當時我還是處女……我的第一次給了一個很醜的中年男人,是酒吧的總管給我介紹的,一個晚上就換來了比我半年工資還要多的錢。
第二天,總管跟我說:“以後幹脆做公主好了,以你的條件,一晚至少能頂你現在半個月的工資。”我當時覺得很生氣,因為他把我當成了妓女,所以很堅決地對他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本以為他會當場翻臉,沒想他竟笑著說:“這種話我聽多了,想通了就來找我吧,別不好意思。”
當時我還在心中暗自發誓,以後也不再賺這種肮髒的錢,可是沒過多久我還是如總管所言,再次去找他了,成為他口中的“公主”。而這一次是為了父親。
父親為了我和妍妍勞累了半輩子,平時有什麽小病小痛,他都咬緊牙關硬扛,不到病得起不了床也不會去醫院。因為隨便看一次病,醫藥費動輒就得上百元,根本看不起。然而,這一次他真的病很重,連起床也很困難,所以才不得已去醫院檢查一下。
檢查結果對我們一家來說,簡單就是噩耗,原來父親得了尿毒症,情況還很嚴重,要根治隻能換腎。雖然我和妍妍都願意給父親獻出一邊腎,但是先別說是否適合,單是換腎的手術費對我們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換腎對當時我們來說,是沒可能的事情,隻能靠洗腎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來減輕父親的痛苦。然而,洗腎的費用並不少,每次就要五百元,一個星期要洗三次,一個月下來最少也要六千元。父親為了不連累我們,有好幾次想自殺。
父親為了我們沒享過一天福,我怎麽能讓他這麽早就離開我們呢?所以,我向他誇口,已經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每個月有一萬多工資,叫他不用為錢擔憂。
父親得病後不但不能工作,還需要母親照顧,妍妍還在上學自然也賺不到錢,全家的經濟擔子就隻能落在我身上。然而,我那點微薄工資又怎麽應付得了,那怕我多努力向客人推銷啤酒,每月的收入也不到洗腎費用的一半。所以,我終究要去找總管幫忙,賺取肮髒但能讓全家活下去的嫖資。
自此我就成為一個妓女,一個擁有大學文憑的妓女,過著沒有將來的日子,直到青春耗盡那一刻。我沒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我把所有希望就寄托在妍妍身上,希望她能夠潔身自愛,將來找到一個好男人。可是,我這惟一的希望最終還是幻滅了。
自從父親得病後,妍妍就沒有跟我要過生活費。開始時因為父親的事情,我心裏很亂,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隻是以為她自己去做兼職賺取生活費。到我發現問題的時候,已經卻晚了。我們在同一個城市生活,雖然我已經盡可能隱瞞,但終究沒能瞞得過她。她知道我並非如我對父母所說那樣,有一份體麵的工作,而是一個肮髒的妓女,一個為了錢出賣肉體的肮髒女人。
發現了我的情況後,為了減輕我負擔,也為了盡早為父親籌集到足夠的手術費,她竟然跟我一樣,走上了一條肮髒的不歸路。
當我知道她為了錢而跟那些紈絝子弟來往,成為同學口中的“公交車”時,我感到很氣憤,想打她一頓。可是,當然我要出手打她時,她卻哭著跟我說:“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但是我不這樣做,你要多久才能賺到爸的手術費?你能撐到那時候嗎?”
事實的確如她所言,單靠我根本不可能賺到父親的手術費。雖然出場肉體能讓我賺到更多錢,但父親的醫療開支非常寵大,每個月的收入都是僅僅能應付而已,根本沒有多餘錢剩下來。所以,我已伸出的手最終還是收回來。我沒資格打她,因為是我給她一個錯誤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