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告知了他們許多關於鹿大人的傳聞。
鹿大人是遠古妖怪,不知道究竟活了多久了。據說他性子傲,且意氣風發,所到之處無不掀起惡戰,神魔本就不和,因為他的緣故更是戰事不斷,而他尤其喜歡一身白衣,殺人於無形之中而衣不染血。
“……鹿大人住的那處地方名喚風滿林,是個極其古怪的地方,準確來說不屬於任何一界。可其中卻有一處暗道與妖界相通,還有一處與神界相通。在鹿大人最鼎盛時期,林裏住滿了從妖界來的妖獸,那些強悍的遠古妖獸不通人語,他們皆聽令於鹿大人,所以那地方便一直被妖界之人所占據著,被默認為是妖界之地。但自從八千年前鹿大人身死後,那些妖獸沒了他的庇護,便漸漸被其餘各界仇恨鹿大人的人給虐殺了。”
“八千年前他為何會死?”孟知歡淡淡地問。
妖王好似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老半天才說:“這隻是妖界的傳聞,不知真假。”
雲傾羨微笑道:“妖王但說無妨。”
妖王若有所思道:“據說鹿大人曾以一己之力,一夜之間在風滿林斬殺了從暗道中偷襲而來的數十萬神仙。那次過後,他徹底關閉了通往神界的通道,還硬生生將自己分裂成雙重人格,一重良善溫和,一重邪惡冷酷,兩個他在一具軀體之內並不能和平共處,良善的他內心不忍自己這般殺戮便親手……殺了自己。”
孟知歡微一頷首:“唔,那照這麽說,現在複活的是殺孽重的那個他?”還不待妖王點頭,孟知歡又低笑,“如此荒謬之事,你讓本王如何相信你?”
妖王不急不緩地拱手一拜:“相信碧梧王和沉霄王都知道,鹿大人八千年前身死這回事一直是秘而不宣的,是屬於妖界的秘密。小王此番前來是抱著十足的誠意的,是為了妖魔兩界的和平而來,斷然不會欺騙兩位魔王。”
待妖王離開後,雲傾羨睨一眼若有所思的孟知歡道:“你怎麽想?”
“倘若是單獨與鹿大人對戰,我有七成把握能戰勝他。”孟知歡道,“那次若不是他暗算我,我定不會落於下風。”
“哦?”雲傾羨眸光微閃,“你真打算去風滿林尋他?”
孟知歡嘴角向一側勾起:“別說是七成,就算隻有一成把握,我也不能白白放過這個機會。不論他是否真的是所謂的雙重人格,不論他此刻是否真的在風滿林,我都要去尋他,為我魔界子民為我魔界魔王討一個說法來,斷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與雲傾羨商量完畢,休整了幾日後,孟知歡便離開了魔界,獨身前往風滿林,留雲傾羨在魔界休養身體。
左右她已經是鹿大人信徒部下的目標,那夥人瘋狂得很,即便有妖王的阻攔,也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事來。雖然她不怕,卻要為魔界的百姓考慮,為了避免魔界的普通民眾擔驚受怕,她最好還是暫時離開魔界為好,正好借此機會親自去會一會那鹿大人。
況且,她委實好奇得很,那日與鹿大人對戰時,他口中所說的那句“你怎知我是要取你性命,而不是留你一條命,另作他用”,究竟是何意思。
當孟知歡按妖王的指示找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風滿林離陸飲溪所居住的地方離得很近,不過三十多裏的路程。想著隻是順道看看費不了多少時間,她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一趟陸飲溪所住的竹屋。
雖然僅僅隔了數日不見,可她還是煞費苦心地給自己想了一套說辭。
可惜的是,這套說辭並沒能用上。
到了才發現陸飲溪人並不在此處,周遭的擺設跟她離開那日一模一樣,那晚的酒壺依舊擱置在石桌上,並未收拾,好似陸飲溪自那天起就沒有再回來過一樣。
她頗有幾分失落,鞭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擊打在地上,揚起薄薄的灰塵。她低哼一聲,自語道:“還說什麽會一直在這裏,豈不是在誆人玩?”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過多逗留,倏地隱去身形離開了。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後,一團白霧在石桌前緩緩聚攏,漸漸幻化成人形,他周身氣息清冷疏離,眼底仿佛掩著皚皚白雪,似遙不可及的遠古神祇。
但他並非神仙,他體內的妖氣之雄厚即便是孟知歡在場都無法探測到絲毫,微微溢出的一星半點就足以讓群妖戰栗。
他凝一眼方才孟知歡離去的方向,收回目光微微合起眸,手指在桌麵輕叩,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輕輕開口:“進來吧。”
嘎吱一聲,木門被推開,蘇折梨委屈地站在門口,捏著衣角輕聲細語說:“您終於肯見我了?”
她日日都來此處想見他,卻日日被他擋了回去,今日終於得了傳喚得以相見,據她所知,他已經在原地枯坐了好幾天了。
他微微側頭睨她一眼,忽而蹙眉,淡道:“你來這邊多久了?”
蘇折梨愣了愣,思索了一番才慎重地說:“折梨是五百年前來此處遊玩時遇到您的,便……便……”她臉紅了紅,羞道,“便說要侍奉在您身旁。”
妖界之主為妖王,世間萬物皆可為妖,主要以妖界之妖和人界修煉的妖為主。
雖然魔界也有妖,卻是生於魔界長於魔界的妖,所習術法也不大相同。而在妖界,以鹿族和鶴族勢力最大,而蘇折梨正是鶴族鶴君最為寵愛的公主。
陸飲溪微一頷首,思量了一陣,這才不急不緩道:“如此說來,你有五百年未回妖界了?”
蘇折梨搖搖頭,柔聲解釋:“父君對我們幾個兒女向來放心得緊。”
“你可告知你父君我尚還在世的消息了?”
蘇折梨慌忙搖頭:“沒有您的吩咐,折梨斷然不敢妄自四處說。”
靜了一瞬,他悠悠歎息一聲:“也罷,有什麽話,你說吧。”
見他終於願意舍棄這過了成百上千年的平淡無奇的日子,蘇折梨隱隱有些激動,她乖巧地伏在地上,喚了一聲:“是,鹿大人。”
她細細將近段時間聽說的所有傳聞一一告知他。
往東疾行了三十裏路,破了好幾個攔路的屏障,還被幾個迷陣困了些時辰,林林總總耗了好幾天,終於,孟知歡在一汪深不見底的碧潭前停下來,經過這潭水,對麵就是風滿林。
孟知歡先前並不知曉這個地方的存在,想必是因為鹿大人的緣故,被列為禁忌之地,鮮有人談起。
碧潭周圍一團團盛開的妖異花朵,隨風搖曳。潭麵輕輕漾起的清淺水紋,一圈一圈**開。看起來雖然美不勝收,孟知歡心神卻凜了凜。
落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個古老的法陣——鏡花水月。
孟知歡曾在雲傾羨那兒的一本殘缺古籍上看到過這個法陣,她對亂七八糟的法陣圖向來不感興趣便沒有細看,不曾料到居然與鹿大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潭麵上氤氳著一層極淡的瘴氣,極難被人察覺,倘若貿貿然從上空飛過去定會中招,產生幻覺跌入水中。雖然以孟知歡的能力,中個毒也不算什麽大事,但她如若因為中毒耽誤了此行的目的就不好了。
孟知歡按那妖王所叮囑,小心翼翼地屏息潛入水底。這水也有腐蝕性,可以將被瘴氣熏死的活物盡數溶解。但孟知歡魔身護體,與那神秘莫測的瘴氣相比,這水對她而言委實不算什麽。
在她即將到達對岸之時,發絲仿佛被什麽東西給纏繞住,她額角處突然有微微的刺痛感,但這刺痛感轉瞬即逝,她沒當回事,斬斷了那一縷發絲,很快浮出水麵,弄幹渾身衣物繼續前行。
對麵是層層疊疊望不到頭的深林,越往深處越是寂靜,一絲一毫鳥獸的聲音也沒有,孟知歡不由得暗自凝神,九節鞭也纏繞於手腕上。
她並沒有全信那妖王的話,覺得他不至於那麽好心向自己透露鹿大人的消息,其中有蹊蹺有埋伏的可能性極大。但她孟知歡還從未怕過誰,也從沒有退縮這一說法。
兵來便將擋,水來便土掩。她孟知歡馳騁六界的時候,那鹿大人想必還是魂魄四散,不知複活是何夕的狀態吧。
她身影一頓,懶散地四下張望兩眼,九節鞭猛地抽打在地上,倏地冷笑:“都出來吧,鬼鬼祟祟就這麽見不得人?”
話音剛落,便有無數隻生物自周遭悄無聲息地走出,他們警惕地看著孟知歡,緩緩在她麵前化為人形團團圍住她。其中一位最為年老的老人厲嗬:“你是何人?”
不等孟知歡回答,他眯著眼上下打量孟知歡:“魔界的人怎會來妖界的地盤?”
孟知歡一蹙眉,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就算是有埋伏,也該是像那日在小王爺裏府追殺她的妖獸那樣的體型和實力才對,怎會有這麽多老弱病殘的妖怪?
再則,這林中古怪得很,周身術法被壓製得很厲害,普通妖怪要是誤入此處,根本無法施展術法。也不知那鹿大人是如何在這地方還揮灑自如地斬殺數十萬神仙的。
傳聞畢竟是傳聞,還是不可信。
她淡淡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魔界碧梧王是也。”
那老人一驚,麵上浮起怒色,手中拐杖狠狠戳入地麵:“就是你……就是你傷了鹿大人?”
拐杖戳地時,地麵開始輕微晃動,那老人長居風滿林,能力並不弱。卻也是在此時,孟知歡腦子裏開始嗡嗡作響,手指發抖有些不受控製,她暗道不好,麵上卻毫不露怯,眉頭微微挑起:“本王並未傷你家鹿大人,他現在在何處?讓他出來一戰。”
“口出狂言!”那群妖怪並不相信她的話,紛紛掏出武器上前圍住孟知歡,一個個表情都冷凝得厲害。
孟知歡暗道好笑,自己居然要因為這莫須有的罪名和一堆實力委實不怎麽樣的妖怪纏鬥,她沒由來地一陣煩躁,這煩躁使得她周身魔氣激**,周遭妖怪承受不住,紛紛吐出一口淤血。這些妖怪到底是風滿林的,短暫的慌亂之後,生生扛了下來。
孟知歡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們,隨即冷冷彎唇:“本王從不濫殺無辜,你們走吧。”
“小丫頭片子真是好大口氣!”有妖怪不服。
那老人道:“我等聽聞鹿大人回歸,這才在此等候他歸來……可你居然……”他胡須微微顫抖,“鹿大人此時並不在這裏,既然你有膽子闖風滿林,就且先過了我們這關吧!”
孟知歡推開一個向自己發起攻擊的小妖怪,心底越發煩躁,腦子裏的嗡嗡聲擾得她頭痛欲裂,她怒道:“聽不懂人話是嗎?非這麽上趕著找死是嗎?放你們一條生路還不願意?”
“小丫頭還是莫要小瞧我等!受死吧!”刀劍毫不留情地朝她的身體紮過去。
“小瞧你們?”
孟知歡心底的戰意也被撩撥起來,她冷哼一聲,手中長鞭揚起,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怎麽?你們是打算一個一個來車輪戰,還是一起上?!”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一整個白天,天色漸漸暗下來,頭頂枝葉茂盛遮天蔽日,整個林子越發幽暗。
孟知歡獨自一人搖搖晃晃漫無目的地朝前方走,她渾身浴血,衣物已經辨不出本來的顏色來,再加上她腦子裏渾渾噩噩一片,終於她再也扛不住,眼睛一合,雙腿癱軟往地上倒去。
卻不料,忽然有微涼的懷抱接住了她。孟知歡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用足了力道揚起手中被染成暗紅色的長鞭朝那人襲過去。
不承想,鞭子卻被那人牢牢接住,對方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她的全部力道,鞭子驟然脫手,同時,她毫無預料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嗓音:“知歡。”
這世上,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喚她的名字呢,孟知歡恍了恍神。
她勉強張了張口,吐出的每個字都幹澀低啞得厲害:“陸飲溪?真的……是你?”
眼前陸飲溪的麵容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隻能聽到他在她耳邊輕輕喟歎一聲,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聲音不辨情緒:“知歡,我那日是如何叮囑你的?你怎麽又將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嗯?”
孟知歡壓根不知曉他在說些什麽,隻覺得昏昏沉沉,滿腦子紛雜一片,都是之前那一幕——無數妖怪倒在她的鞭子下,屍首皆化為原形再無聲息。她完全無法控製住自己,除了殺就是殺,那種詭異的快感占據了她的全部身心。
在最痛苦難忍之際,她額頭上突然湧入一片清明,這清明的氣息妥帖地將那些狂躁之氣盡數熄滅,她終於脫離了這情緒,緩緩合上了眼陷入沉睡,眼角卻有一滴清淚滑出。
見孟知歡終於鎮定下來睡了過去,陸飲溪緩緩收回放在她額頭上的手。由於短時間內大量使用靜心咒,他臉色微微發白。
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蘇折梨急道:“大人,您怎麽還這麽護著她?她在被壓製了術法的情況下,居然靠一身蠻力屠了風滿林全部……”
“我知道。”陸飲溪淡然道。
“大人?”蘇折梨不可置信,“您不打算替大家做主?她可是魔界的魔王,您……”
“做主?如何做主?我之前做過的主還不夠多嗎?”陸飲溪低聲重複,疲倦感湧上心頭,“冤冤相報何時了?”
陸飲溪揮袖將這片土地清理幹淨,將孟知歡妥帖地放平在地上,隨手生起一團篝火,將她周身血汙通通驅淨,露出白淨的臉龐,細細凝視了她一會兒,他這才側頭吩咐:“你在這裏照看好她。”
他並不擔心蘇折梨會暗地裏傷害孟知歡,起身朝遠處走,他走過之處滿地的血汙都漸漸消散,林間恢複如初,好像之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一樣。
“這並非她本意。”他低聲道。
夢境裏,孟知歡依舊睡得很不安穩,翻來覆去地夢到那無比血腥的場景,她能清醒地看著那個陷入瘋狂的自己大肆屠殺。她無法阻止那老樹妖的淒慘悲鳴,無法阻止那小兔精的驚恐哀泣,更無法阻止那個陌生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倏地睜開眼,長鞭依舊穩妥地放置在她手邊,她無視全身的酸痛,利落地翻身而起,鞭子舞出去停在身旁那人的喉嚨處。
蘇折梨一驚,臉色微白,惱道:“你瘋了嗎?快拿開!”
孟知歡在看清她的容貌後,並未放鬆警惕,從腦海裏蹦出的無數個疑問中挑選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一個,冷靜道:“陸飲溪呢?”
蘇折梨憤恨地瞪她一眼:“我不知道!”
孟知歡麵無表情地盯著蘇折梨,她眼底倒映著篝火的幽幽火光。
蘇折梨承受不來她這樣的眼神,一咬唇,翻翻白眼道:“他在潭邊。”
見孟知歡收起鞭子往潭水的方向走,蘇折梨想了想還是站起身喊道:“大人讓我在這裏照看你,他等會兒就回來了,你別過去了!”
孟知歡理也不理她。
蘇折梨氣急敗壞,總覺得一遇到她就沒什麽好事,又喊道:“哎,你!你現在需要休息!”
孟知歡頭也不回,繼續支撐著身子往那邊走。
“多謝關心。”她道。
但她此刻有很多問題要問陸飲溪,刻不容緩,一刻也等不得。
越往那邊走,視野越開闊。
終於,孟知歡停在了潭水前,靜默不語地看著映入眼簾的——那隻鹿。
四肢修長的它,正在潭邊休息,瑩白的月華在它身上流淌,襯得本來雪白得沒有一絲雜質的它越發聖潔。
那鹿也看見了孟知歡,遙遙與她對視,它的眼神很溫柔。緊接著,它當著孟知歡的麵緩緩化為人形,絲毫不打算掩飾。
瑩白的光消散後,一襲白衫的陸飲溪靜靜立在潭邊,他眉眼精致,長身玉立,周身氣質猶如無情無欲清冷於雲端的神祇。
“你的身體在這風滿林會恢複得很緩慢,再加上中了水中的毒,還未完全化解。”陸飲溪慢慢朝她的方向走來,眉頭輕輕蹙起,“你魔身消耗得厲害,不該走這麽遠過來。”
“嗯,我現在的確感覺自己使不上力來。”孟知歡聳聳肩,神情有些無奈。
陸飲溪輕輕攬住她的腰肢,輕輕一躍便停在了某棵枝幹粗壯的大樹上。穩穩坐定後,他才不急不緩地開口:“要想進這風滿林,尋常不知情的人大多會選擇直接從上空掠過,但結果往往都是吸入瘴氣墜潭而死;倘若對這裏一知半解,且對自己有自信,有渾厚氣息護體,會選擇第二種方法,從潭中潛入。”
他一頓,眉目間染上一絲沉重:“這潭底無法生長出妖獸,卻生出一種擾人心神的毒來。那毒能讓生性平和之人變得暴戾血腥,自身修為愈厲害,反噬也愈厲害,從沒有人幸免過。這也是當初那個鹿大人選擇居於此處的原因。”
“他一身戾氣,愛極殺戮。”陸飲溪輕笑一聲,平淡地提起這個眾人避之不及的名字。
“啊……看來是我太過急躁了,輕易聽信了別人的說法。”孟知歡懊惱地笑笑,“那我這毒怎樣才能解?”
“經曆過殺戮後,便自然而然慢慢解除了。”
孟知歡胡亂點點頭,也不知該歎還是該笑。她轉移話題:“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陸飲溪指了指簇擁的花叢:“其實想要過潭很簡單,那片花叢間藏著一葉扁舟,隻要將花瓣嚼碎藏於舌底,乘舟而過即可安然無恙。隻是太久沒人來過這裏,這法子便漸漸鮮有人知曉了。”
“原來如此,看來不多想和過於多慮都不是恰當的法子。”孟知歡眼睛裏被風吹進了細沙,她無所謂地抬手擦了擦,隨即怔怔看著月色,自嘲般低喃一聲。
陸飲溪歎息一聲,知曉她心情沉重:“知歡,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那會是誰的錯?發生過的事情怎麽能當作沒發生呢……想必,以前的鹿大人,也不能忍受那般殘忍的自己吧?”孟知歡說。她抱緊膝蓋,五指一寸寸收緊,隻覺自己一身衣衫幹淨得刺眼。
陸飲溪一靜,驀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或許吧,也有可能他愛極了那樣的自己。”
“所以,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你是誰?”孟知歡平靜地問。
見他不說話,她側頭凝視著他的雙眼,眼底翻湧起不知名的暗紅,再度一字一頓重複——
“告訴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