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衣衫不整

這裏不是鮮有人至的嘛?

錦心怎麽找來這裏的?

而且錦心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的?

聽到錦心幸災樂禍的語氣,錦言倒抽一口涼氣。

悠悠轉目,看著地上零落的衣衫,攬著她的赤/裸臂膀,因為躲藏而散亂的發髻……錦言忽然有想死的衝動。

就不該給他上藥的!可……難道就要看著他孤零零地疼死在老槐樹下嘛?其實他也就是嘴巴壞一些,人誰無過呢,總不能因為這個缺點就要有此悲慘下場吧。而且她是對他心無雜念,坦坦****的,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會覺得這是一件讓人害羞的事情,若是換做承煥……她肯定早就羞得棄甲投降了。所以,就算時光倒回,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會幫他上藥的,錦言如是想。

那時候無論怎樣都該帶個丫鬟一起的,都怪那碗酒燒壞了腦子,做事這樣不謹慎!不過……就算帶個丫鬟出來,這麽個情形被錦心看見了,也好不到哪去,隻是從一男一女偷歡變成一男兩女偷歡……口味略重……

好在來人是錦心,錦心說過,都是姓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錦言傷風敗德有礙風化的名聲若傳了出去,錦心也落不著好。錦心還沒定親呢,這種險她才不會冒。可是以錦心的脾氣,這事兒她也不會幫忙瞞著,既然不能捅到外麵出去,恐怕是要私了了。是了,錦心一定還會告訴承煥去。

想到承煥即將看見她和承煜這幅模樣,那雙靜如湖泊的眸子該寫滿怎樣的失望和鄙夷,錦言難過得抽了抽鼻子……呃,忘了某人的手還捂在她的嘴上,抽鼻子的同時正好聞見他手上淡淡的酒氣。轉念一想,若是真的被承煥知道這件事,又會怎樣處理呢?男未婚,女未嫁,偷歡被抓,一般的解決方法都是把這個女的嫁給這個男的以掩人耳目。再慘一點,聘則為妻奔為妾,侯府要是拿大的話,錦言說不定隻能當個小妾。

小妾……錦言抽了抽眼角。

承煜可沒錦言那麽多想法,應該說,承煜現在根本沒法思考。

如果錦言可以抬頭,就會看到承煜紅得透明的耳垂。

錦言軟綿綿的頭發,蹭得他……好癢。

錦心慢慢地往裏走,一邊嬌聲喊道:“出來,我已經看見你了。”

錦言伸出手,把承煜脫下的錦袍往裏勾了勾,一動彈,忽然感到攬著自己的右臂輕顫,繞在她耳邊的聲音幾欲不可聞:“你壓著我傷口了。”

錦言趕忙停下動作,微微轉頭,果見承煜呲著牙看著自己,錦言剛想移動身子,把承煜的右肩解放出來,攏在手上的手臂忽然緊了緊,骨節分明的食指向雕花架子上一指,錦言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心裏一哆嗦,架子上一隻青花團福的細頸瓶顫巍巍站在架子邊緣,再一動彈,非得掉下來不可。

錦心的腳步逼近,聲音裏也有了些不耐煩:“我沒工夫跟你捉迷藏,快點出來。”古玩房裏暗沉沉的,隻有小窗透進來的幾束光線,卻也不大起作用,錦言站在中央環顧一周,實在看不出這裏麵藏了人。承煥哥哥分明說錦言和小叫花子進了這裏,難道是看錯了?這是別人家的古玩倉,若耽誤久了,被人當成小賊就冤大了。錦心這麽一想,腳步也頓住了。想了想,準備往回走。

錦言終於鬆了一口氣。耳邊承煜的呼吸也變沉了,錦言心裏想: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等錦心出門就可以動彈了。

承煜還算爭氣,可架子上的細頸瓶太不爭氣了,等不了最後一刻,便從高出筆直地飛了下來。

千鈞一發的時候,承煜鬆開錦言一把抱住了掉下來的花瓶,輕手輕腳地放在地上。錦言出了一身冷汗。

不等錦言懸住的心放下來,方才細頸瓶旁放著的玉盤哐啷一聲砸在地上。

完了完了,什麽都完了。

錦心的小肩一抖,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鳳眼微眯,轉身一步一步走向聲音來源的地方。

要嫁給鯉小魚做小妾了,承煥哥哥要變小叔子了。

在錦言頓失所有希望的時候,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來人腳步極輕,嚇得錦心掩住了口,待看清來人,卻發現是不曾見過的,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結結巴巴道:“這……白玉盤是自己掉下來摔碎的,不關我的事。”

來人穿著普通的藍色布衫,略顯蒼白的麵容俊美如畫,雖是穿著布衫,卻難掩通身不食煙火氣息的清貴,天人下界也不過如此,隻是,那微笑看著錦心的眼神,並不像仙人般疏離隔世,而是很親近很溫暖沒有一分惡意的感覺。他對受了驚的錦心說:“我相信你。”

聲音暖然,讓人覺得剛泡過溫泉一般舒舒服服——是侯府大公子李承燁的聲音!錦言回神,這個聲音,聽過一次定不會忘記的。承煜的呼吸也鬆了鬆,定也聽出了是承燁來了。

承燁如溫玉相扣一般的聲音又響起:“姑娘是迷路了嗎?”

錦心趕忙搖頭,略一頓,又點了點頭。

好在承燁並未看出她的慌亂,仍靜靜看著她。

錦心說:“我是來找我姐姐的,有人看到我姐姐和貴府二公子進這裏來了。”

承燁聞言淡淡一笑,是破冰一般的溫暖:“姑娘許是弄錯了,我二弟剛剛還在我房裏呢。”

二弟……錦心的七竅玲瓏心立刻反應過來,眼前的人便是傳說中深居簡出的侯府大公子。一絲訝異過後,錦心發現,承燁的麵容確實與兩個弟弟有許多相似的地方。

趁著錦心發愣的時候,承燁又補了一句:“如果姑娘不信,大可派人到我房裏一探虛實。”

那雙狹長的眼睛和承煜別無二致,隻不過,承煜眼神中多是狡黠不馴,而承燁的雙眼,滿滿都是真誠與坦然——即便說起謊來也如是,眼神清澈到不會讓人起一絲猶疑。

錦心心裏犯起了嘀咕:果然是承煥哥哥看錯了,擅闖別人家的屋子總不是件好事,大公子不追究該趕緊離了這裏才是。於是也報之笑容:“多謝大公子相告,是我太心急了。這白玉盤碎了,若是有人問起來……”

承燁並無半分責怪的意思,幫助別人仿佛是份內事般理所應當:“若是有人問起來,我便說是我失手打碎的。”

錦心眼睛一亮,隨即福身下去笑言:“多謝大公子,我先告退了。”說完,忙不迭地走了。

聽錦心真的走了,錦言才長舒一口氣,剛要換個姿勢,一個高大的影子便籠在了地上,承燁笑意溫然:“你們倆果然是在這裏。”

錦言的呼吸滯住:她和承煜這個樣子就被人看見了!且不說別的,光是承煜赤/裸的胸膛,起伏的喘息,還有迷蒙的雙眼——其實是因為疼的,都足以令人遐想連篇了。錦言的臉瞬間變成火燒雲,承燁卻仿若未見一般,仍是親切地笑著:“方才在路上碰見無雙,說連二小姐麵色有異地走了,不知為何事,讓我跟過來看看,無雙要帶著客人遊花園不得空,她還交待,若她問起二弟,一定說在我房裏,究竟出了什麽事兒?”

這樣近的距離,錦言能看到承燁濃密的睫毛彎成好看的弧度,要說承煜的眼睛和他有哪裏不同,就是承煜的睫毛不似他這般濃密纖長,這樣好看的睫毛,倒與無雙有幾分相似。侯爺這三個兒子,生母雖各不同,可都有一副珠玉風流的好模樣。

承煜也撐身站起,蜂腰闊背,挺拔精壯,比承燁還要高出小半頭,沒了血色的唇抿起一笑:“小事情,大哥先去會客,晚一些我到大哥房裏去等。”

承燁點頭說好,對著錦言施禮離去。

待承燁走了,承煜拾起衣衫,轉眼卻見錦言一臉緊張。錦言硬著頭皮問:“大公子會不會以為我們倆……我們倆有什麽?”

承煜先是迷茫,旋即笑得不懷好意:“有什麽?”

錦言踢了他一腳。

承煜眯起眼,指著衫上最高那粒側紐,說:“扣不到。”

錦言作勢又要飛腿相踢,承煜趕緊換上一副無辜表情:“一會兒出去了被人看見我衣衫不整,問起來,那……”

錦言橫了他一眼,說:“站好!”踮起腳尖給他係紐絆,一邊問:“大公子會不會誤會什麽啊?”

承煜低頭凝視著認真係紐絆的小人兒,搖了搖頭:“大哥看不到。”

錦言抬頭,還沒明白過來。

承煜解釋道:“你沒聽說過嗎?襄陽侯府的大公子自出世便患有盲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