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撞破奸情
錦言一時臉燒,心如鹿撞起來:“你們……你們一起耍我。”手上的玉佩冰潤潤的,可錦言總覺得燙手,回過頭去,想要給無雙一記白眼,可無雙早不知什麽時候溜走了,那廂,承煥已經緩步走了過來。
已容不得錦言避開,她局促地笑了一下,攤開手心:“這個,還給你。”
承煥微微笑著凝視著錦言,並沒有收回玉佩的意思,隻展開象牙骨折扇,輕聲說:“是你的了。”
“這……怎麽行?”錦言心裏怯得很,話說每次見到承煥哥哥,她便是這副熊德性,像是做錯什麽事了一樣,不敢抬起頭,不敢大聲說話,手要放在何處先得想一想,笑之前甚至要考慮扯左唇角還是右唇角。
這如芒在背的感覺,真不知是為何。
“就留著吧。”承煥的意思雖帶著一絲央求,可說出來卻堅決得很,像命令,不許人拒絕的。
錦言也就不好再說什麽,把玉佩握進手心,低下頭:“好,就當是個留念吧。”李家就要進京了,以後見麵的機會恐怕真的很少。
承煥霜白色的衣袍在烏雲下白得異樣,那如夜風一般的聲音伴著雷響灌進人心裏去:“不用留念,我保證以後,你會日日見到我的。”
“嗯?啊?”錦言忽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承煥,瑩然的眸子裏寫滿了訝異和疑問,竟忘了去避開承煥的眼神。
那眼神灼灼的,肯定著錦言心裏的意思。
錦言口微微發幹,此刻隻想……逃走……
正在錦言四處觀望逃跑路線的時候,承煥白色的身影已經籠了上來,從她手舀過玉佩,轉而給她戴在脖子上,呼吸溫溫地繞在她的耳鬢,錦言心裏有個打鼓的小人兒,手上的絹子要被擰出水來了。
“就這麽戴著吧。”承煥低下眼看著玉佩襯著錦言黛紫的衣裳,輕輕揚了揚嘴角。玉佩不是這麽戴的,可掛在脖子上,是貼著心口。
“……這白虹佩是我父母定情的信物,母親將它送給三哥,就是希望這塊玉能重新找到女主人……”無雙的話還在耳畔縈繞,錦言想起,頭便垂得更低了,承煥的眼神壓迫住她的呼吸,錦言覺得,再不走,就得出醜了,於是胡亂地屈了屈膝,落荒而逃了。
承煥執扇看著錦言黛紫的身影融進紫薇花道裏,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涼。
不遠處的假山後,有兩個人,此刻的臉色比烏雲還要嚇人。
“你三弟的眼光真差。”錦心憤然望向錦言離開的背影。
“你大姐的眼光才差。”承煜悠悠地說道。
“連錦言,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錦心陰沉沉地發誓。
承煜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敢。”
錦心眯起眼:“我有什麽不敢?”
“你動她一根頭發,我滅了你承煥哥哥。”
錦心氣結,跺腳道:“你倒是把連錦言追到手啊,跟我凶什麽凶?”
承煜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提起地上的酒缸,轉身揚長而去。
轉過身去之後,承煜的眼神暗了暗,心裏悵然一歎:“死丫頭,他有什麽好?”
順著紫薇花道,一路花香馥鬱,卻挑不出一個喝酒的好地方,承煜在熱鬧的地方總待不住,賓客席上都是些紈絝公子,他不愛理他們,他們也不愛理他,反倒是一個人清淨下來,有美酒相陪,也好過陪那些酒囊飯袋。
而且現在,承煜比任何時候都想喝酒。
逛了一會兒,路遇一個矮矮的柴房,承煜挑挑眉,俯身走了進去。木頭搭的矮房子,裏邊擺著雜物,房頂有些開裂,透出幾束光線來,承煜隨意找了個地方,支著腿坐下,拔掉酒塞子,酒缸在鼻子底下晃了晃,嘴邊就漾出淡淡的嘲笑來:“杭城秋露白,喝不醉人的。”
有時是這樣,不想喝醉的時候,偏偏不省人事,想醉的時候,遇上的卻是飄著桂花的秋露白。
既是喝不醉,承煜便縱著性子連缸喝了起來。窗外不一會兒,便下起了大雨,飄揚的雨水透過房頂的漏縫滴了進來,潤濕了地麵。承煜盯著雨水看了一會兒,思緒忽然飄到上元燈節那夜的漢江水畔,彼時,他還是一個破衣爛衫的小叫花,她是光彩照人的大小姐,她執著幾枚銅板,放在他手上,讓他去買燒餅吃。
他心裏有些不好過起來:是不是在她心裏,他永遠是那個被人同情被人看不起的小叫花子?即便已經穿上
了華美的公子袍。
“我算什麽?”承煜輕輕揚起下巴,輕嘲地笑:“即便不是小叫花子,也是個被人冷言冷語的私生子。”
又一大口酒入了愁腸。
他竟有些醉了。
外邊的雨水瓢潑,雷聲綿綿。承煜再睜開眼時,看見身邊側坐著一個穿著妃色衣裙的女孩兒,承煜的心輕輕一動,握住女孩兒的手腕,聲音微啞地喊了一聲:“連錦言。”
手的腕子輕輕掙紮了一下,女孩的聲音軟軟地傳進他耳裏:“二公子,我是芷靈,錦言是我表姐。”
承煜的手被雷電擊一般撤開,眼神清醒了一點,看見眼前的女孩兒穿著錦言的衣裳,眉眼裏有些錦言的影子。承煜坐直了身體,聲音疏遠起來:“不要打擾我喝酒。”
芷靈偏頭去看承煜的眉目,坐得這樣近,比席間看得清楚多了,真是令人**漾的容貌,尤其是身上白色的袍子,不知是被雨水還是酒水濕潤了,貼著身體的線條,讓人忍不住想親近。芷靈低頭含笑,不易察覺地往承煜懷裏移了移,聲音婉轉:“二公子怎生獨自坐這兒喝悶酒?”
承煜嫌惡地移開下巴,生硬地重複了一遍:“能不能,不要打擾我喝酒?”
芷靈抬眼望去,知道承煜有些喝醉了,聽說喝醉的男人最容易上鉤,芷靈才不要放棄這個機會,反而膽子更大了起來,環住承煜的手臂,笑得嬌媚:“我不打擾公子喝酒,我在這兒陪公子喝酒好不好?”說著,拉著承煜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抬起臉來,楚楚的眼神望向承煜。
承煜微微一笑,吐出一個字:“滾。”
那廂錦言聽了承煥的話,心茫然如不知駛向何處去的小舟,於是也獨自在院子裏漫無目的地走著散心。才走了一會兒,一個閃電落下,大雨傾盆而至,錦言袖子擋著頭想找個地方避雨,忽然想起附近有個小柴房可以遮擋片刻,衝了進去時,正看見承煜坐在地上,環住芷靈的腰,二人微笑相視。
錦言愣了一下,抹了把額上的雨水,轉身就要走。
就聽見承煜惶急地將她喊住:“連錦言,你站住。”
見錦言走得更急了,承煜慌忙地一把推開芷靈,爬起身來,踉蹌扯住錦言的手腕,喘著氣道:“你別走,我得把話說清楚。”
錦言聞見一陣酒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孤男寡女,依偎相對,死鯉魚,還有什麽說的。莫名的火兒就竄了起來,錦言低下頭,懶得看他。
這時,芷靈也慢慢站起身,走到錦言身邊,低下眉來,軟聲細語道:“表姐,我們的事兒,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承煜看著芷靈,威脅道:“你再胡說一句,我割了你的舌頭。”
錦言看見如此,硬硬地說:“你們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承煜也氣了起來:“有什麽不能說出去的!”
錦言沒好氣道:“那我就說出去了,你可別惱。”
承煜終於閉上嘴,不再辯解,眼閃過一絲失望。
錦言此刻也冷靜下來,慢慢地抽出手腕,輕聲說:“你們以後再如此,要小心一點,別被別人發現了。”
承煜已經氣結,冷冷地看著錦言。
錦言說完話,轉身去了,外邊雨還沒停,下得滂沱,她重重吐了一口氣,卻吐不盡心的鬱結,那個臭鯉魚死鯉魚,在別人家胡來。
錦言氣鼓鼓地回到了席間,濕透了的一身引得一群人的注目,轉眼看,虞氏也不知哪裏去了,姨娘碎步走了過來,嗔怪道:“大小姐,這是怎麽著了?去換身衣裳吧,別涼著。”
錦言擺了擺手:“不用了,喝口酒就好了。”端了酒缸過來,自斟了一海碗。
姨娘勸道:“這是杭城秋露白,勁兒雖小,但也少喝些,身子暖了就去換身衣裳啊,乖。”
錦言咕嚕咕嚕仰頭灌了一口,這時,錦心也回來了,看見錦言喝酒,坐到了她身邊,也取了一隻碗來,說:“我陪你喝。”
錦心說著,也倒了一滿碗,一口灌了下去。錦言覺得她臉色不對,於是問:“你怎麽了?”
錦心冷冷說:“我心裏有一個地方,酸酸的,疼疼的,需要喝酒麻痹一下。”
錦言也點了點頭:“真是巧了,我心裏也有一個地方,酸酸的,疼疼的。”
錦心沒好氣,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我是吃醋了,您大小姐是怎麽了?”
“喝醋?”錦言抹了抹嘴:“啊呸!我是被氣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