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章 愛吃凍梨的姑娘

麵對這樣厲聲的責問,九兒不慌不忙,任由她手腕從自己手心掙脫來,無奈的揚起嘴角。扯出一個比似笑非笑的笑容,呆呆的說:“我?大家都說我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有父皇疼,母妃愛還有哥哥的包容寵溺。最重要的是皇叔誰也不疼,卻偏偏將我看得比什麽都寶貝。你說我是誰,我是玄國的九公主啊,我是皇上嫡親的妹妹。”

仿佛是聽到了遠遠的有腳步聲走進,她往門口走前一步,“明安璨,你說我是誰?在王府的那時我便知道你信不過我,可是今天我還是跑來了,如今大門在這裏,跟不跟著我隨你吧。”

說罷開門往外走去,她的後背挺得筆直,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高高在上,肆意妄為的九公主。可明安璨卻瞧見了她袖子下顫抖的手,一步一步,走的好艱難。

“九兒,我相信你。”不知道為什麽,明安璨的鼻尖一酸,有想流淚的衝動,她緊緊盯著前麵的人,那樣故作堅強的脆弱,讓人心疼。說罷便小跑著跟上去。

九兒是笑了吧,她站在身後看不到,隻是將心放回肚子裏,緊緊跟在她身後,不管前方的路在哪裏。九兒從小在皇宮裏長大,輕車熟路的便將她帶入春華門的側門處。轉身說:“四哥在外麵等你,快出去吧。”

“九兒!”明安璨見她轉身要走,一把將她的手臂拉住,真切的說:“跟我一起走吧,草原大漠才是你的家,何必將自己鎖在深宮呢。”她心裏有了打算,若自己真可以和四皇子一起去玉蝶國,那多個九兒又何妨?

“不了。”九兒聽到草原大漠幾個字,眼裏飛快的閃過一絲渴望和向往,她抬頭看了看頂上灰蒙蒙的天空,顫抖的說話,“或許下輩子我就能去了,當一隻雄鷹,做一棵胡楊樹。生生世世與草原大漠為伴

。”她將頭仰的極高,眼淚才不至於在明安璨麵前落下來。

“你!”明安璨聽出了她的絕望,有些害怕的抓緊她的手臂,還要再開口。

九兒就已經調整好情緒,努力呼出一口氣,故作輕鬆的說:“我真羨慕你,有那麽愛你的人,在王府那回我就知道了三哥對你的心思,也就猜到今日你進了宮,他便不會隨意放你出去。還好,我來的不晚,我得不到許多東西。卻隻有你一個朋友,希望你都能得到,得到四哥一心一意的愛,得到明相完整的父愛。得到這世間美好的一切。”

“明安璨,你要好好擁有,千萬莫要辜負了,你的幸福是我唯一的慰藉。”最後幾個字剛一說完,九兒便急忙轉過身,快走了幾步,用袖口將噴薄欲出的淚水給擦幹淨。

“九兒。”明安璨想起了羅宋,想起了草原上她哭著告訴自己月亮下羅宋給她的那個吻,那個發著光的吻,讓她在以後每一個有月亮的日子再也不會孤單。

九兒轉過身,蒼涼的笑了笑,揮著手說:“你快回去吧,待會兒被皇上發現你就走不了了。”

“你要不要我帶話給世子?”明安璨試探性的開口。語氣弱弱的。

九兒聽到世子兩個字,站在原地沒動,想了許久,一滴淚終於忍不住從眼角落下來,她低下頭想了片刻,再抬起頭說:“冬天快過去了,凍梨再不吃便沒有了,那些梨子都是從昆山上采摘的,以後他若是再想吃便要自己去摘了。梨子吃多了其實也不好,性寒涼,易傷中焦。”

明安璨眼睛睜得老大,她說不出,說不出羅宋其實也在想著她,想著冬天裏的凍梨,想著月光下的那個吻,想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兩個傻傻的人,明明那麽愛著對方,卻被命運阻隔的那麽遠。

九兒看著明安璨徹底走出了宮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的這一生完了,她愛了五年的那個人終於徹底和自己沒有關係了,盡管從一開始她便沒有擁有過,但這一刻卻是再也得不到了。

明安璨走出宮外許久都還聽得到九兒撕心裂肺的哭聲,籠罩在皇城頂端,聲聲不絕。周晉深見她臉色蒼白,身子幾乎都站立不穩,趕忙走過去一把將她扶住,伸手將她拉上馬車。

“九兒,是不是再也沒有和世子在一起的可能?”即使躺在他懷裏,讓馬車飛快的走了許久,他們還是聽到那悲痛欲絕的哭聲

周晉深眼裏的神色有些複雜,輕輕搖頭,“一開始就沒有過。”

“為什麽?”明安璨到底心裏不甘,那樣相愛的兩個人為何要被不知名的東西苦苦折磨,睜著著從他懷裏坐起來,不甘心的看著頭頂上的人。

“你當襄陽王為何隻有世子一個孩子?那是因為許多年前父皇滅了襄陽王一族,隻留下羅宋一支血脈,當今的襄陽王原是旁支,皇上為了安撫朝中老臣,將他提拔上來,承襲襄陽王爵位,享受其一切福利,為了感謝天恩,他們夫婦此生沒有再要孩子,隻幫著羅宋父母將其養大。他其實和皇家有血仇,而挑起當時爭端的就是當今的太後,曾經的廖貴妃。”

是這樣,原來他們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明安璨被這個消息給震驚了,天意弄人,這樣的兩個人卻偏偏相愛了,可憐九兒一直在努力,努力想要打破這種關係,努力想要使彼此走的更近一些,最終還是敗給了命運。

綿軟的身子又躺進周晉深的懷裏,想起羅宋雲淡風輕的吃著凍梨,眼裏全是享受和喜悅,那時自己隻當他是故意逗弄趙如環卻沒想那樣一塊小小的凍梨下麵埋藏著如此深的情誼。

回了府,明道海的臉色有些不好,怏怏的,江氏發了瘋,日日惦記著明杭的事情,可這件事太子已經被關了幽禁,誰還能說出了什麽來呢,畢竟新皇登基,誰也不好觸這個黴頭。可江氏鬧的十分厲害,瘋瘋癲癲,每日抱著明杭的舊衣物不放手,讓他頭疼不已,隻得等在門口找明定邦商量對策。

明安璨下車見二叔和爹爹朝書房走去,就辭別了四皇子,畢竟祖母的熱孝還沒過,既然說好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悼念,他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進來,隻是臨下車前周晉深拉著她的手叮囑,“皇上這次是故意將你留在宮裏,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提前知會我一聲,他的心思在草原上就昭告天下了,不得不防。”

明安璨想起剛剛在宮裏周景雲對自己的意圖,為怕四皇子擔心你沒告訴他,隻是點點頭,“我會留意的,有事就告訴你。”

走進湘園,沒見到趙如環,倒是羅宋站在梅樹下發呆,想起九兒的話,明安璨在心裏輕歎一聲,走上前去欲把話轉告給她,卻發現他背對著自己,眼神透過雪白的梅花直直看向宮門口方向,手裏還捏著咬了一半的凍梨

“少吃些凍梨吧,性寒涼,易傷中焦。”羅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神采,他立刻轉過身,驚喜的看向背後說話的人,撞見的卻是明安璨不忍動容的臉。

一愣,臉上的表情又恢複如常,他將手裏的梨子用力捏了捏,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明小姐可是哪裏的梨子最好?汁水足,滋味甘。”

想起九兒剛剛在宮門口的話,接話,“昆山。”

羅宋眉毛一挑,“昆山?我也是聽過那地方的,聽四皇子說先皇的梨花茶就是采自昆山的雪梨,隻是那地方地勢險要,叢山峻嶺之間常有猛虎出沒,我沒有去過。”

原來九兒嘴裏的昆山竟是這樣險惡之地,她為了羅宋最愛的凍梨竟然不顧自己的危險去到那樣的地方,可憐眼前人卻什麽都不知道,“去沒去過昆山不要緊,世子吃到昆山上的梨子也是一樣的。”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羅宋再次轉過身麵向明安璨問道:“明小姐此話怎講,我並沒有從昆山上采過梨子,何來吃到一說?”

“九公主說,梨性寒,易傷中焦,讓你盡量少吃。”聽到九兒的名字,羅宋的身形一晃,看得出來他是竭力忍住的,但嘴唇還是白了幾分。巨縱台劃。

明安璨索性低下頭,這樣殘忍的話看著羅宋的臉,她實在說不出來,隻好避開,“還有,明年或者以後的冬天,你若想吃梨子就要自己去昆山采摘了。”

他手裏捏著的半塊凍梨啪的一下掉到地上,明安璨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可羅宋的表現的確是在乎九兒的。口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羅宋彎腰將沾滿塵土的梨子給撿起來,用袖子細心的將塵土給擦拭去,擦了好久,怎麽都擦不幹淨,口中喃喃道:“九兒,九兒你真傻。”

“九兒。”趙如環的聲音驀然從背後響起,明安璨嚇得急忙轉過身,她又吃驚又痛苦,抱著一盤凍梨,不敢置信的朝後退了兩步問:“九兒是一個姑娘的名字對不對,她才是那個愛吃凍梨的姑娘對不對?”

羅宋沒理會他,看著已經擦不幹淨的梨子,心神落魄的走出門外,趙如環從羅宋的表情裏得到了答案,低下頭想了想,將托盤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飛快的跑回屋裏。

一百六十五章 愛吃凍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