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求去
“發生了什麽事非要嚷嚷到我麵前來？”老夫人滿臉不愉的看著麵前跪了一排的幾個孫女，敏心臉上帶了淡淡的畏懼，敏瑜一副慷慨就義，敏柔還是一貫的怯懦，前幾天讓她心裏生了些隔閡，最近不怎麽叫到跟前的秦嫣然的表情就豐富很多，有氣惱，有傷心，還帶了她不明白的決然。
聽老夫人問話，敏心和敏瑜交換了一個眼色，都不吭聲，而敏柔雖然在過來的路上一再的向秦嫣然表示會為她作證，但她素來膽子小，老夫人又沒有直接點名讓她說話，她哪裏敢當那個出頭鳥？至於秦嫣然，她倒是不懼怕什麽，但是心裏另有算計，也不願意第一個說話。
“怎麽都不說話了？”老夫人哼了一聲，又掃了四人一遍，最後將視線停在秦嫣然身上，帶了淡淡的斥責意味道：“嫣然，她們這麽胡鬧也就罷了，你素來最是貼心懂事，怎麽也跟著任性起來了！”
秦嫣然先是微微一怔，她到侯府這半年來老夫人對她疼寵倍至，從來都沒有用這樣的口氣說過她，這讓她心裏一陣難受，但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難受過後就是深深的惱怒，對老夫人翻臉之快而感到憤怒。不過，心裏再怎麽憤怒她都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輕輕地一咬牙，抬頭看著老夫人，道：“嫣然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給老祖宗添麻煩的。”
說完，她便擠出兩滴眼淚，讓它們順著腮慢慢滑落，加上滿臉的傷心和氣惱，顯得很是可憐，哪怕老夫人心裏已經暗自惱了她，已經決定不會再像之前那般對她，也有升起些許憐惜。
“好了！好了！知道錯了以後別煩就好！”老夫人帶了些安慰意味的說了一聲，然後又問道：“嫣然，你說說，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什麽，隻是和表姐表妹起了些口角……”秦嫣然輕輕地搖搖頭，輕描淡寫的道，但是她的話和她臉上的表情湊在一起，怎麽看怎麽不協調。
老夫人皺皺眉，她不認為秦嫣然一個八歲的孩子就懂得欲蓋彌彰的手段，隻覺得秦嫣然定然是受了大委屈，原本想找自己給她做主，但是被自己說了兩句，就傷心退縮了。想到這裏，再看看秦嫣然那張和堂姐相似的臉龐，老夫人的心軟了些，沒有再追問秦嫣然，而是對想要說話卻又鼓不起勇氣，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敏柔道：“敏柔，你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敏柔沒有想到老夫人會點她的名，讓她回話，驚了一下，看看一臉嚴肅的老夫人，看看眼裏帶了警告的敏心，再看看滿臉委屈，眼中帶了期盼的秦嫣然，一時間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說，又該怎麽說。
老夫人皺了皺眉，她對這關庶出的孫女素來都不大喜歡，樣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不說，膽子也小得可憐，總是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一看就是那種上不了台麵的。但是，她也知道，想聽真話卻隻能問她——她膽子小，必然不敢添油加醋的，說出來的話比另外幾人更可信一些。想到這裏，她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些，帶了幾分和藹的道：“你如實說就是，不會有人敢事後為難你的。”
“是！”敏柔怯怯的應了一聲，心頭也轉了好幾個念頭，這才心一橫，道：“剛剛在繡坊那邊，表姐和姐姐們起了口角，起因是二姐總是盯著表姐看，表姐不勝其擾，便問她為什麽那樣做，二姐一開始不承認，後來抵賴不過，就說什麽是因為覺得表姐生得好，所以才多看了幾眼，沒想到表姐金貴，不讓看，還說以後不看就是。”
敏瑜微微皺眉，隻覺得敏柔的話有些不對勁，但是哪裏不對勁一時卻說不上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敏柔是向著秦嫣然說話的。想到這裏，她就惱怒的瞪了敏柔一眼，覺得自己以前白對她好了，卻不料這一眼卻被老夫人看在眼底，心裏有了別的誤會。
“而後，大姐姐就說表姐就是嬌貴，看不得，還說什麽府裏新進了一批丫鬟，裏頭有幾個長得好的，二姐姐要是喜歡的話，隻管和管事媽媽們大聲招呼，找幾個長得好看的丫鬟到身邊侍候，想怎麽看都行。大姐姐這是把表姐和下人當成了一樣的，表姐自然很生氣，要大姐姐解釋，而大姐姐卻不願意和表姐好好的說，兩個人就爭吵起來……”敏柔還是和剛才一樣，經過說的沒錯，但是卻有意識的想著秦嫣然說話，誤導了眾人，這讓秦嫣然十分的滿意。
“什麽叫做我不願意和她好好說話……”敏心比敏瑜大一些，桂姨娘又教過不少，自然聽出來敏柔在誤導別人，弄得像是她和敏瑜狠狠地欺負了秦嫣然似的，當下就不滿的為自己爭辯起來。
“住嘴！”老夫人嗬斥一聲，一臉怒色的看著敏心，斥責道：“在我麵前你都這幅樣子了，私底下還能和妹妹們好好的說話嗎？我問你，你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敏心被老夫人這麽一嗬斥，心裏恨極了敏柔，她這雖然不大喜歡這個庶妹，但也沒有真個欺負過她，誰知道她居然有膽子當著自己的麵給自己下絆子，她狠狠地瞪了敏柔一眼，才悻悻的道：“孫女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著二妹妹喜歡看長得好看的，表姐又不讓看，那就換個不會鬧脾氣的看看而已，真沒有別的意思。”
“最好是那樣！”老夫人對敏心還是有幾分喜歡的，既然她都這麽說了，也就沒有再追究下去，警告一聲之後對秦嫣然道：“嫣然啊，敏心就是張利嘴，倒沒什麽壞心眼，她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
“老祖宗既然都這麽說了，嫣然自當從命。”秦嫣然心裏恨極，但卻也知道老夫人既然都這麽說了，自己除了順從再無別的選擇。
“還是你懂事！”秦嫣然的委曲求全讓老夫人心裏的憐惜更甚，她揮揮手，示意丫鬟扶幾人起來，而後對秦嫣然道：“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我決不輕饒。”
“謝老祖宗！”秦嫣然輕輕地謝了一聲，然後苦笑一聲，道：“嫣然想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這話……老夫人還沒有咂摸出其中的意味，秦嫣然就又輕輕的跪下，對她道：“嫣然想求老祖宗一件事，還請老祖宗成全。”
老夫人微微一皺眉，以為秦嫣然想趁著自己心生內疚而提出什麽非分之情，但卻還是點點頭，道：“什麽事，你說吧！”
“嫣然到侯府在老祖宗膝下承歡也有半年多了，嫣然心裏很掛念家中，想趁這天氣還好，歸家去。”秦嫣然帶了一股蕭然和心冷的道。
“歸家？”老夫人的臉色一沉，這算是威脅嗎？她看著秦嫣然，道：“你可知道你祖母為什麽會在臨終前將你托付給我，請我照看你知道你成年。”
“嫣然知道！”秦嫣然點點頭，這件事情還是她一手促成的，她輕聲道：“嫣然年幼，家中田地產業必遭人覬覦，祖母是擔心有那種不懷好意的親戚欺嫣然年幼無知，將家產占了去不說，還害了嫣然，所以才求老祖宗照拂嫣然。嫣然還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有老祖宗派去的管事和媽媽，祖母的擔憂定然成了事實。”
“那你還想回去？”老夫人心裏頗有些自得，還知道是有了自己的庇護那些人才沒有打成主意，還算有良心，她的語氣緩和了一些，道：“你就不擔心回去之後要應付那些居心叵測的親戚嗎？”
“嫣然很擔心，但是嫣然還是想求老祖宗讓嫣然回去。”秦嫣然還真是沒有把那些親戚放在眼裏，那些人不過是些隻看得到蠅頭小利的小人罷了，隻要讓他們知道自己身後有靠山，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
“拿定主意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辜負了你祖母的一番苦心？”老夫人臉色又是一沉，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堅持，真是不知好歹。
“祖母讓嫣然投奔老祖宗，求老祖宗庇護是擔心嫣然被人覬覦，但是祖母卻忘了，這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秦嫣然似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說到這裏就有些說不下去了，頓了頓，努力的平複了一下情緒，才苦澀的道：“我知道老祖宗疼我，但是這裏畢竟不是我的家，我是這家裏唯一的外人，所以我需要如履薄冰的過日子，小心翼翼的討好每一個人，對每個人都笑顏相迎，哪怕麵對的是下人，我也必須客客氣氣的。可是。就算這樣，還是不能改變我就是個外人的事實，我……老祖宗，我真的想回家，雖然家中簡陋，也沒有人像老祖宗一樣疼愛我，但是也不會有人排斥，更不會有人把我……老祖宗，求求您了，就讓我離開吧，這對我，對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