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詩會(一)

在曹彩音的陪同下,很快就到了今日舉辦詩會的地方。

不知道是曹家一貫如此的心思巧妙,今日的詩會安排的倒也算是別出心裁。

那是一片從外麵看過去密密麻麻,十分茂盛的竹林,順著林間的小道進去,才發現這一片看起來占地麵積頗廣的竹林種的竹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多,竹林不到三尺寬,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的環,裏麵是一片開闊的草地。

草地上種了兩棵需要兩三人才能合抱過來的丹桂,樹下擺放著不少桌椅,顯眼的地方還擺放了幾張書案和琴案。十餘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或者三三兩兩的散坐著談笑,或者聚集在書案前,不知道是在看誰作畫還是怎的……

微風吹來,樹上盛開的丹桂帶著馥鼻的清香,慢慢的搖落在眾女身上,有的順著柔軟的絲緞慢慢滑落在草地上,給青翠的草坪染上點點殷紅,有的就那麽留在少女的發髻上,衣裙上,熏染上了一絲淡淡桂香……

福安公主正在和曹彩音說話,沒有注意觀察,但是心細的敏瑜卻感覺到竹林的另外一邊有不少人,她不能肯定那是與會的姑娘們帶的丫鬟還是來參加詩會的那些青年才俊。

福安公主的駕臨讓在場的少女們暫時停下了正在進行的事情,她們紛紛上前給福安公主見禮,福安公主笑著讓她們不要多禮,自行其事,自己則和敏瑜坐到了丹桂樹下,看著微風吹過,帶著一種淒美的姿態飄落的碎花,笑道:“丹桂見得多,但像這般高大,滿樹繁花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曹家有一位先祖酷愛丹桂。窮盡畢生精力,找到這兩株丹桂而後種在了這裏,算起來也有百多年了。”曹彩音帶著自豪,笑道:“今年這兩株花開得格外好,所以我們兄妹才特意選擇在這個季節,這個地方辦這個詩會。”

“這地方真不錯!”福安公主讚了一聲,而後又帶了幾分好奇的道:“今日與會的姑娘們在這裏,那麽那些參加詩會的少年才俊又在什麽地方呢?”

“就在那邊!”曹彩音並不詫異福安公主會問這個,她抬手輕輕一指,笑道:“穿過這邊的竹子。就是寒舍的的蓮池,蓮池邊有一個曲水流暢亭,家兄和受邀前來的京城才俊便在那裏。公主仔細聽是可以聽到他們的談笑聲的。”

曹彩音這麽一說,福安公主靜心傾聽,還真聽到了竹林那邊傳過來的談笑聲,約摸是那邊的少年們擔心高聲談笑會驚擾了這邊的姑娘,所以都極有禮貌的放低了聲音。這才沒有聽得十分真確。別說是聲音,透過竹與竹之間的罅隙,還能看到對麵隱隱綽綽的人影,隻是想看清楚對麵的人是什麽模樣,具體又是怎樣的穿著,卻是不行的。

“這是誰安排的。這份心思還真是巧妙!”福安公主帶了讚許的笑道,很喜歡這種半遮半掩卻又透著雅致的安排。

“湊巧寒舍剛好有這麽兩個相鄰有適用的地方,我們兄妹就這樣安排了。隻能說是取巧罷了,談不上心思巧妙。”曹彩音謙虛的笑笑,但眼中的自得卻是那麽的明顯,顯然也覺得自家的安排極好。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竹林那邊的曲水流暢亭和這片竹林。和這兩株讓人驚豔的丹桂一樣,是同一位曹家先人設計。建造的吧!”敏瑜輕輕地一挑眉,她承認,她這是故意的。

曹彩音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顯然是被敏瑜說中了,但心裏也恨死了故意掃她麵子的敏瑜,但是她卻不能不否認事實,隻能擠出一個笑容道:“不錯!丁姑娘真是聰慧過人,不過這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奧妙來了。”

“當不得曹姑娘這般稱讚!”敏瑜微微一笑,覺得曹彩音臉上勉強的笑容似乎更順眼一些,她笑著道:“丹桂就不用說了,能有這般高大,還如此枝繁葉茂,種在這裏定然已經很有些年份,而這些竹子,每根竹子之間的距離都差不多,光精心打理是不能有這樣好的效果的,必然種了很多年,每年都將長勢不好,長相不佳的砍除,這才能夠像現在看起來這般的協調。至於說看不見的蓮池……竹,竿中空而外直,節亮暈以環生。蓮,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竹林,蓮池為鄰,不正是兩位惺惺相惜的君子相鄰相伴嗎?”

“好!”敏瑜話音一落,便有人叫好,卻是一個敏瑜並不相識的姑娘,身著一身翠色衣裙,模樣不說有多美,但卻是那種怎麽看怎麽好看的女子。

“這位是……”敏瑜沒有理會臉色越發有些難看的曹彩音,而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個讓她一見之下好感頓生的姑娘身上。

“我來介紹吧!”晚敏瑜一步到的王蔓如跳了出來,很親昵的拉著那姑娘的手笑道:“這位是許珂寧許姐姐,許姐姐,她是耒陽侯府的二姑娘丁敏瑜,和我有同窗之誼。”

“原來是許姑娘!”一聽這名字,敏瑜就知道這位是誰了,當朝大儒許青幼女,也是京城最富盛名的才女,王蔓如曾經和她說過,滿京城的才女加起來都比不得這位許姑娘,但也正因為她在眾人眼中超然的地位,所以反而沒有人在她身上冠以才女之類的稱號,她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她。

許珂寧今年已經十七歲,沒有出嫁甚至連親事都沒有定下,據說今上已經和許家打過招呼,定下這個兒媳婦,所以,她才一直沒有定親。隻是今上到底會讓她嫁給那個皇子卻不得而知,甚至有沒有這回事,也不能肯定。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位才是真正的天資絕豔的人物。

“我年長一些,丁姑娘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和蔓如一樣,叫我一聲姐姐就是!”就像敏瑜一眼就對許珂寧生出好感一樣,許珂寧也覺得敏瑜怎麽看都很順眼,加上她剛剛的那一番話,更是打心裏喜歡她。她不是那種強勢的人。但也不是那種拘泥之人,對敏瑜有了好感,就很直接的表達了出來。

“許姐姐不嫌棄敏瑜愚鈍,敏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敏瑜粲然一笑,不是很得體,卻將她滿心的喜悅表達的清清楚楚,更讓許珂寧喜歡起來。

“許姐姐都來了,那麽詩會也可以正式開始了!”曹彩音心頭有些泛酸,曹學士有幸得過許大儒的教導,而曹恒迪更是許大儒得意門生孟海泉的最喜歡的弟子。兩家的淵源頗深,她可以說是牙牙學語的時候就已經認識許家這位年紀最小,讓許家上上下下都疼惜萬分的姑娘。可是許珂寧和她的關係隻能算尚好,見她對初次見麵的敏瑜這般友善,心裏相當的不是滋味。

“是該開始了!”福安公主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原本隱隱是眾人焦點的她,在許珂寧出現時候就仿佛成了一個路人。但是她卻不敢說什麽。別人不知道,她卻從聽到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一件事情,這個許珂寧確實是今上預定下來的兒媳婦,但是到底要將她嫁給那個皇子,今上卻頗為躊躇。以許珂寧的出身,她本身的不凡。自當為皇子正妃,但是他最喜愛的,也最屬意的幾個皇子卻都已經有了正妃。要是讓她當側妃,今上都覺得那是對她,對許家的一種輕視,自然也就張不了那個嘴了。她被嫻妃教導出了謹言慎行的性子,再怎麽不樂意。也不會衝動的做不該做的事情。

曹彩音臉上帶著笑,宣布詩會的規則。更讓丫鬟穿過竹林,知會那一邊的才子們詩會已經開始。詩會的規則很簡單,就是以目所能及的景色作詩,再從其中評出最佳的三首,而後送與竹林對麵的才子們點評,相同的,對麵也要評出三首最好的,送過來給這邊的姑娘們賞析。

“許姐姐不作詩嗎?”看著或者冥思苦想、或者竊喜提筆、或者逐字推敲的眾女,敏瑜和許珂寧顯得格外的不一樣,她們倆人似乎都沒有發揮一二的意思。

“我已經很久不作詩了!”許珂寧輕輕搖頭,這倒也是實話,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作詩的心情和衝動了,她隨心所欲慣了,沒有那種衝動就幹脆不寫,反正也沒有人逼著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她微微側臉,道:“妹妹怎麽也不作詩呢?”

“我啊,最不會的就是吟詩作對,又不願意弄虛作假,幹脆不去湊那個熱鬧,免得出醜了。”敏瑜爽快的說了實話,她笑嘻嘻的道:“我這個人啊,別的優點沒有,但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

許珂寧看著敏瑜,她認識的人很多,但是像敏瑜這種一眼就讓她好感頓生的卻極少,她剛剛還有些不解,但現在卻知道了,像敏瑜這種帶著靈氣,卻又透著爽朗、陽光,渾身都是朝氣的姑娘不會讓人驚豔,卻會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親近。還有她的聲音……不清脆,不溫婉,也不是那種嗲嗲的,讓人聽了心底癢癢的。她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並不是很悅耳,但卻透著一股子真誠,入耳之後更能讓人有一種踏實,安寧的感覺。如果光聽聲音,許珂寧不會認為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但是看著她,聽著她說話,卻又不會讓人覺得違和,似乎她就是這般的,沒有什麽不一樣,卻又和所有的人不同。

“你的聲音……”許珂寧忽然覺得詞窮了,不知道應該怎樣評說了。

“不大好聽,是吧!”敏瑜卻不以為意的笑笑,她放低了聲音,帶了幾分神秘的道:“我也知道我的聲音不大好聽,不過啊,最了解我的人都說,我說的比唱的要好聽。”

敏瑜樂感極好,琴藝不是她的強項,但教她們琴藝的宮廷樂師卻總說她彈得曲子充滿了靈性,但是,敏瑜唱歌卻不好聽,音調一點都不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好聽,所以敏瑜極少在人前唱歌,興致來的時候也隻會在偷偷躲著哼上幾句。

“噗嗤~”許珂寧忍禁不俊的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笑得這般輕鬆了,她的笑聲引起不少人的主意,更為敏瑜贏得了不少人的羨慕嫉妒……